每次见到牛犇都会得到一份快乐，因为他总是咧着嘴，笑眯眯的，一开口就能送你乐子。别看他七十多岁了，可那股与生俱来的机灵劲依然闪现在他的言行举止中。如果酒桌上有他在，那准是他的市面，虽酒量不大，可能量大，言辞机警诙谐，“谈笑间推杯换盏”，最后杯底朝天的不会是他。他反应敏捷，水来土填，兵来将挡，一五一十，针尖麦芒，来得快，对得准，常常让你在笑声中心悦诚服地败下阵来。

　　聪敏机灵，是牛犇的特质，他就是凭着这个特质走入水银灯下，在帅哥美女扎堆的电影界闯出自己的路，打出自己的招牌。牛犇的长相，不敢恭维，既不魁梧，也不英俊，小小的个子，佝偻着腰，一副“刘罗锅”的形象。那张不太标准的脸，也属于“苦大仇深”的。但是，若论脑袋瓜子谈悟性，很少有演员能赶上他。否则，当年在北平，这位出身于穷苦人家的流浪孤儿，怎能十岁就闯进举目无亲的电影圈，和谢添那些个大明星配戏呢？

　　提起那段经历，牛犇忘不了恩师谢添。他常说，没有谢添老人家的关照、提携，他这模样能当演员？那是痴人说梦！他告诉我，牛犇这个艺名，也是谢添老师给取的。他原名张学景，属牛，又在谢添主演的《圣城记》中扮演了一个叫“小牛子”的角色，于是，谢添就用四头牛给他命名，叫他“牛犇”。没想到，这名字一叫牛犇还真牛了。1948年，白杨在香港拍摄电影《火葬》，指名道姓，要“小牛子”演她戏中的丈夫。于是，牛犇策鞭南下，开始了一段全新的生活。

　　牛犇确实有股牛劲，凡他演的角色，事先要反复琢磨，认真做好案头工作，依据生活精心设计，不露痕迹地将它呈现在银幕上。尽管他先后在七十多部影片中演的几乎都是配角，但人各有貌，活灵活现，不仅为影片增色不少，也让观众留下了永久的记忆。无论是《红色娘子军》《沙漠追匪记》，还是《海魂》《牧马人》，他塑造的角色可圈可点，堪称经典。这些形象为牛犇赢得很多荣誉，百花奖、金鸡奖，牛犇不止一次地涉猎过最佳男配角奖。

　　牛犇“牛”了，但浑身上下没有“牛气”。在大伙面前，他依然是一位憨厚朴实的普通人，还是那么爱动脑筋，爱揽活儿，爱做好事，爱开玩笑。牛犇最牛的是他的手艺活，而且还是个多面手，泥工木工水暖工，他什么都会，绘画裁剪烹饪，他样样精通。在摄制组，凡一时半时缺点什么，坏了什么，牛犇总是责无旁贷地勇挑重担，“巧手照为无米之炊”，既省时还省钱。尤其是他别出心裁制作的一些小道具，常常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牛犇引以为“牛”的另一件事是，电影厂涉足电视剧，他是探索者，开了历史先河。上世纪80年代中期，老牛突然嗅到了什么，率先提出在上海演员剧团成立电视剧部，身体力行，组织了电视剧《蛙女》等剧目的拍摄，并一炮打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未能继续自己的梦想。二十多年过去了，对此，老牛依然耿耿于怀，十分感慨，总觉得如果电视部能坚持走到今天，电影厂应该成为电视剧制作的主力军。

　　我和老牛算得上是忘年交，早在二十多年前，我们就曾经为了将叶浅予先生的漫画集《王先生和小陈》搬上银幕而多次接触，他给我的印象除了聪敏还有踏实、热情和执著。那次合作最后未能如愿，给我们留下了遗憾，但彼此似乎都未死心。前不久，我们又谈到这个选题。他问我还想不想搞。我说想。他笑了，拍着我的肩膀说，我们再努力一把！是的，应该再努力一把，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雄心犹在，我们还能往后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