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的夏季 施歌 |
每逢夏季来临,我就会想起丁老师,想起那个夏天我的病友们所做的一切努力…… 共青森林公园有一大块场地,那里有几十棵高大的樟树,树下有许多石桌石凳可供人歇息。每年的盛夏,我们大都在八时前结束体能锻炼,然后坐在一起休息、交流。偶尔就着石桌摆开楚河汉界,杀得天昏地暗,或者老K、Q比拼一番甚是逍遥。几年下来,那里成了我们癌症康复患者的大本营,许多新患者慕名而来,与老会员结对交流、咨询。 丁老师就是这样成了我们上海市癌症康复俱乐部的会员的。他50开外的年纪,不高的个子,看上去还壮实。那时他康复得不错,可能和他当过体育老师有关。表面上,他不苟言笑,其实是一个快活的人。为了逗病友们开心,他总是说笑话。 后来,我们隐隐约约知道丁老师家里有一个离婚再娶的年轻妻子,他患肺癌后夫妻关系日趋冷淡。于是我们尽量拉丁老师多参加一些活动,以减轻他生活中的不快。 2年左右的时间过去了。突然,有一段时间丁老师不来森林公园了,病友们都挺想他。大家多次打电话到他家里,但电话总是无人接听。 丁老师去了哪里呢? 终于,有一天丁老师的家人打来电话,说丁老师现在桃浦儿子家里,他的肺癌转移扩散了,已来日无多。病卧在床的他天天念叨着要见见病友们,有时,一整天不出一声,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电话中,丁老师的家人吞吞吐吐——“可是,这么热的天,你们也是病人……” 那一天,大家在一起商量:怎样才能满足丁老师的愿望呢? 于是,在接下来的每一个日子,我们都会有四五个病友结伴赶去桃浦看望丁老师。这样,轮到哪一组,大家一准早早起来煎好自己的中药,灌在瓶子里,带着路上吃,再带一条毛巾擦汗用。从杨浦的中原小区,赶到普陀的桃浦医院,来回车程近五六个小时。38摄氏度以上的酷暑使病友们力不从心,但是大家说好了,每天分批轮流去。 当第一批病友来到丁老师的床前时,近乎瘫痪的丁老师竟硬撑着坐了起来,脸涨得通红,激动得语无伦次。他紧拉着病友的手久久不放,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最后的人生路上,丁老师走得快乐而温馨。每一天,他在见到病友的第一眼时,尽管癌痛无情折磨着他,但他仍笑得那么开心。 已经记不清轮到小王她们去看丁老师是第几批了。那天,当她们汗流浃背赶到桃浦医院时,却再也没有看到丁老师的笑脸,丁老师的家人把她们拦在门口,告诉说:丁老师几分钟前已经走了。 “让我们送送他吧!”她们来到病床前,看到丁老师并没有合上的双眼,似乎在期待什么。一位病友弯下腰,对着丁老师的耳朵大声说:“丁老师,我们看你来了!”话音刚落,她们看到一生中无法忘怀的情景:丁老师的眼睛竟合上了,而两颗硕大的泪珠,渗出了他的眼角,缓缓流了下来…… 病友们之间的相濡以沫,给了丁老师温暖的临终关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