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毛边本 高信 |
日前,去一家大型图书馆,想找几本民国版旧书看看。民国版图书的出版距今近六十年了,书 龄也是宝贝,龄过花甲, 就有资格进入文献阅览室,作为特藏了,是不能轻易示人的。要示人,人就得掏钱。行情如此,只能认了,虽然是在公共图书馆,虽然那买书的钱少不了也有自己纳税的一部分。于是随便借出七本,即刘剑波的《一条鞭子》、丁玲的《一个人的诞生》《在黑暗中》《自杀日记》、于伶的《大明英烈传》《长夜行》、许钦文的《一坛酒》。其所以看民国版书,只是想欣赏封面图样。前六本书,没有封面,连内容也不完整。书颇与人同,书一老,也就成了这样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七零八落,无法卒读;齿脱发落,更无法欣赏。只有许钦文先生的短篇小说集《一坛酒》尚算完整。此书由北新书局出版于1930年,毛边本,重磅道林纸印制,封面设计者是大名鼎鼎的陶元庆。许钦文对元庆的手泽亦极看重,特意在扉页后另留一页,仅印“陶元庆先生设计封面”一行字。《一坛酒》入手,细看之下,却大大令人泄气:原来的三面毛边,已被悉数割去。割者,以小刀慢慢锯去之谓,并非印刷厂按规矩裁切,还讲究留一点天头地脚。鲁迅先生当年形容切边书像剃去头发的和尚,光秃秃的,失却了生气。其实我看那也比这割去头发美一些,起码干净。毛边书的丰采是无缘得见了,那就看陶元庆的封面图案吧。可惜的是,这封面的五分之一被牛皮纸死死糊上,连图案也未能幸免,失望之外,更让人心疼。 我有几位藏书家朋友。我看他们入藏的民国版图书,尽管书貌不整,也不加修饰,毫发不让有失,且一律以玻璃纸袋护装,视若珍璧,轻易不肯示人;我也见过拍卖场上,民国版图书价格飙升,令人咋舌。我当然理解物稀为贵和物繁即贱的道理,但不能再生的图书总非一般之物,图书馆此类藏品自然多有,但多就可以不加珍惜,随意处置么?我不怀疑管理人员并不看轻这类图书,因为,这里有明码标价:借出一本,收费一块,管你看也不看,就说明他们对这些旧书还是很在意的。虽然难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之讥,却也无可厚非,与时下垄断行业的大发横财而从政府到百姓谁也无可奈何,只能听之任之相比较,靠旧书来捞些蝇头小利,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能哀其可怜 ,不忍心指责的呵!然而,仅仅在意于借此生财,恐怕远远不够,更关键的应该是切切实实地珍爱它才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