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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3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良家莴苣

丁立梅


  喜欢看削去皮的莴苣,简直是出浴的美人哪,通体晶莹润泽,翡翠似的。如果某天偶得半天空闲,我喜欢到菜场去逛,看那些漂亮的蔬菜。我以为,蔬菜是极漂亮的,各有各的丰姿,含情脉脉。其中,必有莴苣。我总会买回一些,去叶去皮,独自欣赏一番,而后凉拌或炒着吃。

  莴苣好长,是农家必种的蔬菜之一。杜甫曾写过种莴苣:“堂下可以畦,呼童对经始。苣兮蔬之常,随事艺其子。”这劳作场面很有些声势的,在屋前大呼小叫的,只为种一畦莴苣。

  我老家人家种莴苣,是没有杜诗人这样的大张旗鼓的。莴苣在乡下,是家常蔬菜,有些自生自长的意思。乡人们多半是在某个闲落的午后,眼光睃到屋后的一块空地了,想着要种点什么,于是随意撒下种子去。某一日去屋后,突然发现,那块空地上,莴苣已绿成一片。仿佛它们天生就长在那儿,是良家女子,很守规矩的样子。

  那个年代,缺粮,却不缺蔬菜。譬如一地莴苣。肚子饿了,到地里随便拔一根莴苣,去皮,生吃。味微苦,却清新得很。有时也会吃得精致一点,烧汤或炒着吃。若是和了鸡蛋炒,算得上美味佳肴了。一般人家,只有待客时才做这道菜。

  格林童话里,莴苣是个美丽的姑娘,有一头浓密的长发,长发能从塔顶垂到地面,上面可以悬挂爱情。多情王子日日攀着她的长发,避开女巫,与她相会。后来被女巫发现,这段爱情,遭受许多磨难。但最终,美丽的莴苣,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小小莴苣,原也有这样传奇人生,宫殿深处,华衣锦服,一定极尽灿烂。想她什么时候流落到民间的呢?一经流落,就广为播种。5世纪,她远涉千山万水,从遥远的地中海沿岸,来到中国,成为百姓餐桌上日日相见的一道蔬菜。可见得,她原是良家的。

  我记忆里,老家也流传过莴苣姑娘之说,是专伺菜园子的女神呢。秋后,有些人家会做法请莴苣姑娘,所用道具极简单,就是用一簸箕,上面插一根筷子,由两个少女搀着,在莴苣田边跪下来,口中念念着:请莴苣姑娘下凡来。村人们会问“莴苣姑娘”一些疑难问题,妇人会问,会不会生男孩啦。老人们会问,还有多长时间可活。那根筷子,在事先备好的面粉上,不停画着圈,那是“莴苣姑娘”在作答呢。那一场面,充满神圣之感。我现在当然知道,那纯属无稽之举,哪里就有莴苣姑娘?但众多的蔬菜里,偏偏莴苣成了乡人们心中的神仙,能让他们亲近,也足以说明,乡人们对莴苣的喜爱了。

  姑娘,知道不?莴苣皮烧蛋汤,比生菜烧蛋汤还好吃。这是菜场的老大妈教我的。我问她买二斤莴苣,她麻利地给我去叶,削皮。莴苣叶装一个袋子,莴苣皮装一个袋子,莴笋装一个袋子。她说,莴苣叶是宝贝啊,用水汆一下,凉拌,滴两滴麻油,可香啦。我微笑着听,点头。老大妈她不知道,我是乡下长大的,对莴苣的一切,熟着呢。我不但吃过凉拌莴苣叶,那时还经常吃用莴苣叶煮的饭,香得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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