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的快乐 李大伟 |
《上海市井》是我的第二本散文集,都是过去写的市井万象,绿豆黑芝麻、陈仓烂谷子,内容驳杂,就像我的为人,狗头摸摸、羊头摸摸,东一榔头、西一棒头。喜欢什么干什么,因为喜欢,所以生动。 我长期混迹于生意场上,到十六铺进过蔬菜,在同济大学门口卖过西瓜,到泰山底下开过饭店,路过枣庄贩过香烟“大金丝”,到山东卖上海服装,到上海卖山东老酒,到浙江慈溪药厂将阴谋兑换成“阳谋”(美其名曰“策划公关经理”)。我的生意,基本都是徜徉于街头巷尾的买卖,与下层社会“沆瀣一气”,所以我的朋友杂乱无章,我呢,“混在人堆”里,乐在其中。偶尔也有不俗的高档朋友,比如画家、作家等等。我们在一起,喝粗叶茶、大碗酒,或者肉皮汤、百叶结,谈笑风生,大声喧哗。在小资们看来,档次非常低俗。但是我们过着非常世俗而真实的生活,朋友的音容笑貌、喜怒哀乐、举手投足,影响着我的写作风格,所以,我的文章,嘻笑怒骂,“豁得开、野得出”,写着写着就出格,用苏北话讲:玩玩玩玩就不上路了。 我很服帖毛主席的关于文艺创作的名句:“深入生活。”这是对知识分子讲的,因为高高在上,所以要“深入”。生活是创作的源泉。我从小就出生在下只角的大杨浦,那里是老工业区,最高级别的资产阶级大概就数“那摩温”(班组长而已)。我自幼浸淫其中,好比咸菜泡在盐卤缸里,周边都是生活,无须“深入生活”,再“深入”,就是跌入地狱了。对于我而言,需要保持本色,千万别忘了自己姓什么,尤其“出有车、食有鱼”的今天。 偶尔也翻翻小资情调的作品,老上海什么,其中的“发烧友”往往是劳动人民出身的子女,大学毕业了,就跑到“上只角”借公寓,好像自己就是常德路上的张爱玲,便白相咖啡情结,冒充小资情调。其实,做资本家是很忙碌的,悠闲地喝咖啡只是惊鸿一瞥,天天泡酒吧、咖啡馆的,往往是“小开”与交际花,是资产阶级都看不起的堕落。 据报载,北大清华的保安都开始陆续装备——“洋化”程度:“上海话比普通话好,普通话比英国话好,英国话比不会说话的好”;家庭背景:母亲属于“优秀外来妹”。我则不改初衷。过去,我连自称上海人的权利都没有,如今我不能矫情,只能真诚地表现身边的他们,这是上海的多数、上海的真实。 因为生意的关系,也吃鱼翅、鲍鱼。别人请我,我不便说;我请别人,我不能说,只能躲在文章里说:鱼翅、鲍鱼的味道,不过调料的味道而已,远不如肉末粉丝的嚼头、咸菜黄鱼的鲜美。我的文章,因此充满了市井社会的口味。 有个朋友称我是“市民作家”。“作家”不敢当,喜欢写写而已;“市民”两字却非常喜欢,尽管在某些人的眼里,属于下里巴人,但我只有市民趣味、市井生活,只能写市民与市井。 我在《夜光杯》上的个人专栏“五颜六色”,瞎七搭八已经写了6年多,写美女、美食、美景,随心所欲。我把有关上海市井内容编成《上海市井》一书,以飨喜欢我“野豁豁”风格文章的读者,我呢,也借此出出风头,拗拗造型,“哎哟乖乖”,岂不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