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男人国 ——川藏边境父系部落漫记 钱钧华 |
坐落于川藏边境的四川省甘孜州白玉县山岩乡446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里至今仍生活着众多以父系血缘为纽带组成的原始部落群,存续着诸多人类父系氏族公社遗迹,当地人称之为“戈巴”或“帕错”。这是一块不为外人所知的土地,与居住在泸沽湖畔的摩梭人的女儿国迥然不同的男性王国,俗称“男人国”。上海作家、记者钱钧华于2005年9月历经艰难,进入这一男系王国,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民俗民风考察。他的考察成果《男人国》一书,已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本报今起节选连载。 1.正式开始了对男人国的文化考察 中国是世界上文化最多元化的地区。从逻辑上推测,既然当今中国还存在比较完整的母系氏族遗迹,那么,在她的周围可能会有晚于她的父系氏族遗迹。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从藏族青年范河川先生那里打探到,至今在川藏边境山岩地区仍存在着以父系血缘为纽带组成的原始部落群,存在着诸多人类父系氏族公社遗迹,当地人称之为“戈巴”或“帕错”。闻此消息,我感到莫名的兴奋。 2005年9月9日,我从上海出发,正式开始了对男人国的文化考察。成都,康定,道孚,炉霍,马尼干戈,雀儿山,甘孜,德格,日夜兼程地朝男人国的门户——白玉行进。德格和白玉相距不过百余公里,车子却足足跑了5个小时,直到下午4时才到白玉县城。 白玉县城可谓盛大的佛教殿堂。从数字上看,全城人口3500余人,而寺庙信徒就有2000多人,其中尼姑200余人,信徒人数多于俗人。白玉已被全盘佛化成一座充满佛光的城市。 我一次次地在思忖,生长在佛境里的父系部落会是什么样子的?她一定是撒入人间的自然之子,与现代文明隔绝,又与现代文明抗衡。深切感受到白玉的美艳,但因这里没有“戈巴”,没有原始的父系部落,没心情在此久留,想抓紧时间进入川藏边境山岩地区。 天公似乎有意为难我,旅游局局长黄兴来电,进入山岩的必经狭道被滚下的山石破坏,正组织人力紧急抢修,到底何时通车,只能边等边看。 曾带领不少学者多次进入川藏边境实地考察的何主任,说到进山岩时仍然谈虎色变,一开口便道山岩道路危险,去过一次,后怕一生。路途险要且不说,好歹能坐在车子里,但到了乡上,再下村里采访,那就更困难了。归根到底一句话:进山岩等于拿命冒险。他像经典回放那样,把自己上次骑马到劣巴村的情景回忆了一遍。进劣巴村和西巴村必须骑马,山坡异常陡峭,悬崖峭壁下面是金沙江,另一边是原始森林。翻山的时候,人几乎只能趴在马背上,山道狭窄得仅够搁下一只马蹄。 从山岩出来的范先生说,即便顺利进山,跳蚤、臭虫、虱子肆虐,还有蛇,凶险四伏,防不胜防啊。他说起了一件往事。一次他小心翼翼地陪一个学者进山岩劣巴村考察,不料这位学者当天就被虱子叮咬得全身瘙痒,结果没呆两天就逃离了劣巴村。我清楚,山岩除了这恶劣的自然环境外,还可能面临父系部落因世代宿怨引起的械斗,如果正巧赶上,谁也不敢担保他生命无虞。 面对山岩如此生存状态,胆怯裹挟着畏惧同样在我心头乱蹿。山岩男人国,可能是目前世界上保存最完好的父系部落,是人类社会的活化石,其在人类学上的价值无可估量。在现代文明冲击下,它与世界上的其他古老文明一样正趋于萎缩,已是全世界不可多得的稀有文化,弥足珍贵。每每念及此言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冲动,一种想为男人国写作的冲动,一种生命力的冲动。个体生命对整体文化的推进都是一种生命的提升,即使心头畏惧也没有理由拒绝。 傍晚,黄局长打来电话,语气兴奋地告诉我,经他们尽力抢险,去山岩路上的泥石流已基本排清,明天汽车可以进山岩了。同时告知,明早8时,由县里派北京越野车专程送我进山岩。一度看似遥遥无期的希望,突然形势好转。这意外的通达让我彻夜兴奋难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