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井 吴凤珍 |
苏州之所以称为水城不仅在于它有纵横交错的小河,还在于有密布于旧民居里的老井。在我家的灶间与柴间之间的蟹眼天井中便有一口老井。井栏圈不大,但它深邃而清冽,是我家聚居的上代弟兄三房及邻居们的共同水源了。井水冬暖夏凉,很是受人欢迎。而我对这口老井的感情特深:每当快进入用水的高峰期夏季了,我则专程去买了半斤明矾屑倒入井内,再拿竹竿在井水中捣几下,让它澄清。这样整个夏天的饮用水便确保无虞了。那水一吊上来,清澈透明,肌肤接触之下那可真的是晶晶亮、透心凉。 那井(其实万物皆然)是有灵性的,给它滴水之恩,它便涌泉相报。 一早我们每户人家先吊好要饮用的水后,就把西瓜放入包裹或网袋,用绳子吊进井里去冰镇,一口小小的井里吊满了西瓜。那时它便是我们的众家冰箱了!一双双小眼睛盯着围墙上太阳的影子看,当照到斑驳的墙上某个图像时,孩子们欢呼着一致涌进了这个蟹眼天井去吊西瓜了!仿佛那西瓜是井里长出来的。一剖开西瓜,蜜甜还加上冰凉,那个滋味哪…… 待这火球般的太阳落山后,我们吊一两桶井水把天井及门口的人行道上洒个透湿。爱幻想的我则坐在那儿盯着这从地上升腾起来的薄薄的水雾,把它拟作变幻莫测的黄山顶上的云雾,并有滋有味地欣赏着…… 待地上的水蒸发时带去了大部分的热量后,我们把桌子搬到了天井里,开始吃我们的风凉晚饭了。 晚饭后,老人们则靠着一只藤椅静静地在弄堂口处,说那儿有穿堂风。似睡非睡地微闭着眼,手捧的那只半导体里正播放着醇厚的蒋调开篇。 苏州的夏夜自有她自己的风趣,这里有城市本身的文化底蕴、人民丰富的文化底涵等因素。但这一切宛如放入茶杯的一撮新春的明前碧螺春,被这清澈的井水一个冲泡,浅绿色的茶汁便清香四溢了!可以设想如果没了这阴凉的井水来冲凉这个发烧了的地球的话,谁还乘得下这个风凉呢? 因了被污染,我娘家的那口老井早被废弃了。虽然我们已有了比井水更先进的电扇与空调来防暑降温,但对于昔日与老井之间的一段情缘不会因之而消失的。 老井哪,我在怀念你,料想你也在怀念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