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父系部落常见的结盟方式

　　在举行发誓仪式前，戈巴们依次进行了敬神山、打石头、开“库里亚大会”。

　　敬神山与发誓的动作一样，只是喊出的话语内容不同。敬神山喊出的话语为：祈求神山保佑我们戈巴平安、吉祥、胜利。

　　敬完神山后，接下来的一项仪式就是首领、元老团们检阅勇士团打石头的实战演习。

　　走访时我问过多个勇士，你参加敬神山时单独发过誓言吗？被问勇士心领神会地笑笑，有的点了头。点头就说明他已经是上等勇士了，之所以是上等勇士，是因为他打中过飞石，是一个本领超群的合格勇士。

　　又问一个小青年有没有单独发过誓言。对方有些羞涩，支吾片刻，有些委屈，说自己应该是具备打飞石的能力的，只是当时有点紧张，都打偏了。不过，他每次都使出全身力气冲着神山发誓，只要有人侵犯我们的戈巴，我一定会是冲在最前面的勇士，和敌方拚到底，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虽然这个小伙子还没被晋升为上等勇士，但他的心智和才能已经具备上等勇士的条件，一定是誓言的感染力使他提前进入了合格勇士的行列。

　　誓言的威力是巨大的，它提升、强化、锻铸了戈巴信仰，一旦生命有了信仰，那就等于灵魂进入了骨髓，溶入了血质，绝对会为自己神圣的信仰赴汤蹈火，直至流血牺牲。

　　山岩的每座山都被戈巴奉为神山，而每个戈巴的神山都是不相同的。我常常奔走于群山之间，仔细观察被视为神山的山峦和普通山峦的不同之处，结果发现，神山总是飘渺着淡淡的雾气，显得格外郁郁葱葱。如果贴近神山漫步，定能听到山泉悠然吟唱，也有不明所以的声音乍然而起，从树丛冲入天际再坠入山岭和空谷。我猜想，这是神山灌注了戈巴誓言所致，是神山用自己的语言喊出的誓言，只有大自然听得懂。

　　在山岩“男人国”，每一个父系部落都是一个独立的血缘大家族。部落与部落之间没有绝对的统属关系，需要结盟来维系一种互利关系，达到保护、壮大自身，削弱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强势对手的目的。

　　在山岩地区，一些弱小的部落不进行联盟几乎很难生存。

　　川藏边境父系部落常见的结盟方式主要有三种。一是通过联姻，与对方部落结成联盟关系。如为了与比自己部落更强势的部落结盟，小部落通常会把自己部落内的一个女子，陪嫁若干牦牛和值钱的藏饰，送交对方，双方由此成了亲家，自然而然组成结盟关系。联姻之日等于结盟之日。这是一种最常见的结盟方式。

　　二是在利益趋同的情况下，结拜成兄弟部落，类似桃园三结义，两个部落盟誓，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甘苦与共，风雨同舟。这样一来，对小部落来讲等于抱牢了一棵大树，找到了一座靠山。大部落再不敢轻举妄动地欺侮从前的小部落。

　　三是寻找血缘关系。这种做法多半是企图寻求庇护的小部落想方设法和大部落扯上若干代的亲戚关系，比方说五百年前，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曾经是一个老祖宗的分支。或者干脆和大部落认个干亲，不管扯上什么辈分的亲戚，是亲就有三分顾，大部落就能照顾你了。

　　还有一种不多见的情况是，势力相当的戈巴为了不使自己孤立，也会寻求联盟。但这种情况应该不多，因为势力相当的戈巴最容易斗到一块去。

　　联盟中，那些能说会道、有着天然沟通能力的人，会受到内外戈巴的尊敬和拥戴。这样的能人，是原始父系部落中具有高超智慧的高级钢琴师和走钢丝的技巧大师，具精妙独到之处，堪称出色的外交人才。

　　我想强化一下联盟的前提：部落联盟强调的仍然是父系血缘的独一纽带。但也有一种联盟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利益，为了安全，只能把几种不同的父系血缘的部落结合在一起。为了共同抗衡外敌，许多部落会自愿联合起来，组成一种比较松散的联盟。有一点应该强调，就是所有戈巴之中，如果不是同属于一个父系血缘，这种联盟将是不牢固的。当外敌消失，联盟也就自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