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天云山” 殷慧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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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慧芬 五年前的仲夏,我应内蒙古自治区宣传部邀请,同安徽省著名作家鲁彦周老师和他夫人张嘉、文学评论家吴泰昌、杂文作家李下一起,赴内蒙古采风。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鲁老师。20多年前,鲁彦周的一部《天云山传奇》曾经风靡神州,也催化了我的文学之梦。那天,鲁老师模仿着上海口音说:“噢,上海人,好!”出门在外,很少听到有对上海人的满赞。面对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鲁老师,他清瘦端正的面容有点像我仙逝的父亲,我感到亲情多于敬畏。在内蒙古同志的陪同下,我们一行5人去了很多地方,库布齐沙漠、白音锡勒草原、美丽的钢城包头……途中,吴泰昌是个老顽童,每到一地,他必呼朋唤友,然后便不知其行踪。李下的性情和他那家刊物有点相似,莫测高深(但愿他别看到此文)。我和鲁老师夫妇俩形影相随,互相关照。他们二老相濡以沫的身影,我至今难忘。慢慢的,我了解到,鲁彦周老师之所以对上海情有独钟,不仅因为他的儿子鲁书潮和儿媳王丽萍已经在上海立足,并且有了一方不错的天地。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奠定他在文坛地位的《天云山传奇》,剧本就是在安福路的上海电影厂宿舍改就的。他充满感情地回忆起安福路附近的酒馆面店,说那时候年轻,身体好,爱喝点酒,写作兴奋了,睡不着,就会到那些去处小酌几杯。后来我回到上海,办事经过安福路,追寻一个个街角,这里曾经留有鲁老师硕长沉思的身影。那一块一块街石,不就是上山的石阶,引导他到达美丽的“天云山”吗?鲁老师还说起华山路的梧桐树,树下的那份宁静和华美。这是城市值得回味的风韵。于是,我懂得了鲁老师的情怀,他是那种喜欢安静的人,懂得感恩生活的人。 内蒙古之行,是在北京分手的,我们都有些依依不舍。我一人去机场鲁老师不放心,特意关照李下送我。我谢过了,鲁老师说你别谢,你不就像我女儿么?早已父母双归的我,闻言差点落泪。 回上海不久,我便收到了鲁老师的字、张嘉老师的枇杷画。那幅字,写的是鲁老师的一首五言:“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独树一帜,我想,这是鲁老师对我为人为文的期待吧,我惟有自律。 第二年的四月天,我和鲁老师夫妇在安徽宣城的敬亭山重逢。那是一次以茶会友的笔会,与会的好几位都是鲁彦周的文坛老友,邵燕祥、王火、邓友梅、南丁……这些令人尊敬的文学前辈,他们的为人为文,都是我人生追求的标高。那次笔会的全部行程,是鲁老师一手策划的。屯溪老街、黄山奇峰、歙县渔梁……鲁老师都是步履缓缓地走在其间,他还不时惋惜我们错过的风景,比如祁门的牯牛降,他说那里有一份原汁原味的美丽山水。鲁老师患有慢性肺心病,其实不宜多动,这些地方他已经来过无数次。我在领略徽州古文化无穷魅力的同时,也领略了鲁老师热爱家乡山水的深情,以及他对旧雨新知的一片厚谊。 从安徽回来不久,我的眼病突然恶化。闻知此事,鲁老师夫妇在电话里不断鼓励我、安慰我。期间,张嘉老师的视网膜也出了问题,我们同病相怜。鲁老师也因肺心病不时住院治疗,我们彼此鼓励彼此关心。疾病,让我们的心走得更近了。 2006年11月26日晚,鲁老师骑鹤仙去。他独自远行了。次日清晨当我在电话里听到张嘉老师未语先泣的声音,我的心就开始沉下去,沉下去,热泪溢满了我的眼眶…… 今年春天,我和朋友们重游徽州,路过祁门牯牛降,牯牛降是鲁老师生前非常钟爱的大山,专门撰文赞美过它。我们走进雨中的牯牛降,只见大峡谷内汹涌的飞泉冲撞着林立的巨石阵,发出阵阵如雷的涛声。我走在峡边的木栈道上,心里在寻思,鲁老师也一定在这里流连过,倾听过,面对大自然的伟力和壮美,鲁老师是不是在构思一部“天云山前传”?听张嘉老师说,鲁老师未来墓地的墓碑,就是取自徽州山区峡谷的天然石,此中深意,不言而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