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明,晒被子这档事 任雪蕊 |
任雪蕊 崇明的冬末春初,阴雨绵绵。好不容易天放晴了,而且连着两个大太阳。我赶紧晒鞋、晒被、晒地毯,忙了整整两天。 第三天的太阳更好。早上遛狗,看见对门老黄伯伯和老伴姜阿婆进进出出,那扇木纱门乒乒乓乓直响。老两口擦绳子,搭木架,铺麦秆席,把家门口一大片场地占得满满的,就连小区大道旁的电线杆子也不放过。阿婆趿拉着棉鞋,迈着小碎步,忙进忙出,还不时向老黄伯伯下命令。 忙什么啊?我很好奇。 老黄伯伯说,今天开始,早晚温度相差10摄氏度,老天公真正放晴了,地里的潮气也晒得差不多了,空气都燥燥的了,可以晒被子了。 “连晒三天!” 老黄伯伯重重地丢下这句话,抱着厚厚两条被子,走了。 啊,晒被子也有这么多的讲究,还要选吉日? 老黄伯伯话里有话。他大概对我前两天提早晒东西不以为然,“城里人啊,瞎忙,晒被子都不会!” 受我老妈的影响,我算是喜欢晒被子的了,见了大太阳,总想拍拍打打,晒这晒那。不过,当主妇二十多年,晒被子这档子事情,从来还得看我是否有时间。如果时候不对,再好的阳光,浪费也就浪费了。晒衣被么,算什么事情?我那些当主妇的女友,就更不在意阳光了,用的大都是七孔九孔的中空被,晒不晒,根本无所谓。 没想到老黄伯伯他们晒东西,居然这么郑重其事。“可能是老年人呆在农村家里没啥特别的事情,弄个晒被子当事消磨时间。”我总爱给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找个理由和结论。 吃了早饭,开车送女儿去南门码头,她要赶回市区上学去。 一路上,从林风公路到建设公路,沿途的家家户户,简直可以用张灯结彩来形容。院子里,公路旁,电线杆子上,都拉了绳子,搭了木架,铺着麦秆席,晒得铺天盖地。一路看去,花被子、白被子、土布条纹被子、压箱多年的绣花绸缎被子、小孩子的卡通被子,还有各家平日藏着的毛料衣裤、各色布匹…… 真正眼花缭乱! 明晃晃的阳光下,背风的南墙边,阿婆阿嫂三五成群,守在她们的宝贝家当旁,嘴里叨叨着家常,手上做着活计,织毛衣,翻捡赤豆,或者干脆闲坐着……我们的车从花花绿绿的被子旁驶过,不知不觉速度慢了,时间变 慢了,好像被暖暖的阳光晒着,时间也有点迈不开步了。黑的白的花的条纹的各色野猫们,也在矮树下的草堆里晒太阳,懒懒的,平日的警觉和敏捷,似乎都被这太阳晒得蒸发了。 回来跟丈夫说了。他也感慨,说,在农村,晒被子这种事,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如此隆重。城里的人哪还在意这档子事啊,以后的年轻人,大概更不能理解了。 “晒被子,你有空?!有那时间,新被子早买来了。”还在车子里,女儿就已经把话丢给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