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起来 龚 静 |
龚 静 开始没注意这几棵树,只知道窗前小坡上一堆的杂树。它们探在最前面,叶形貌似桂树,但且大且厚,春夏绿得很老,近邻的松树常有松果与之勾勾搭搭,它们倒是声色不动的样子。 天天一人早出晚归的,也无心与它们攀什么交情,不过和这些树一起度着异乡消长的日子,生出略略的谢意。突然初秋某个周末,院子里除了偶尔邻人汽车远走的声音,唯有树叶一嗒一嗒的落地。依窗而立,就看到了这几棵树竟然挂了果实,鼓鼓的椭圆,相见已久不如此时的相认,虽然果实尚绿着,非以往常见品种,但了然柿树相伴的欣然,似乎唯有自知地跌宕起了静寂的院子。 原来这里有很多柿树,下坡拐弯处那家探出墙外的树也挂了果,底下路边的小院里那几棵也是,校园其实也处处柿树:后山国际馆前五棵是矮个子,新建的传统屋一侧是细高的款式。春夏它们一概水静渊深着,一闻到秋的味道,顿时动如脱兔起来,几乎在人眼皮底下就悄然丰收在望了,让你不得不叹服它们真正腹笥深邃,到底比春花烂漫多了几分老辣沉着,惊人根本无须一鸣,早就和微凉的秋风款通 了声气。好吧,正好可以天天看柿子如何红起来。 再到一个个周末的时候,客居的心无端地多了几分期盼,柿子已然索性地不管不顾地红满了窗前。红里兼顾着黄,橘黄不忘提携一把红,在一群面色深沉的树中左顾右盼,毫无要内敛一些的矜持。松树很大度地继续松果相赠,栗树面不改色,暗中使劲,隐约地结满一树表皮长刺的果,熟透落地,豁然开口,脚力轻软适度,栗子圆润而出。可惜很少能面晤栗子的饱满傲然,邻居老头的晨扫早就清洗了现场,零星几粒在筛网般的目光里才艰难现身。 食堂里供应的水果也由一学期的菠萝变身为柿子了,却非吾等习惯的软柿,是尚未熟透的,坚硬着的,如西瓜般切片装盘,半疑半惑地吃了,倒无涩味,恰溢清甜之气。难怪后山那五棵矮柿树,前日黄昏走过还是红灯笼密密匝匝地挂着,翌日清早走过全暗了,地上毫无烂熟而落的痕迹,敢情是贡献给食堂了?自产自销,还天然环保,此间大学管理有方。不过,人文馆那里坡上的苹果梨子树却不见人青睐,无奈于草丛间寂寞凋落。惟那几株细高的,或许品种有别,细圆的果子由嫩秋而初冬,一直悬挂如盏,等所有柿叶都走了,它们还红着,映衬在蓝天里气质几近南宋和尚牧溪画的柿子,清容如禅,直到凛冽的最后一击,如灯尽。或正为“灯柿”亦未可知。可惜青春年华的女学生难得一顾,实在有太多的热望需要关注了,柿树不过背景式的风景。 猜想着邻人何时去摘柿子,立竿见柿的便宜,不料就这么红了一秋,红了客居的人一秋的窗景。 去内藏山,海燕买了几只大圆柿,脆硬如瓜。带回一个回宿舍,置桌奉着。半月有余,绵软若旧时相识,携去与海燕晚饭后共享,“你还没吃?我们回家没几天就吃掉了?”她很惊讶。“我想看看它变软的样子”。 一只软乎乎的柿子才是熟悉的居家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