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扬清

　　耄耋之年的岳父，一直身板硬朗，耳不聋，眼不花，精神矍烁，思路清晰。但自岳母乘鹤西归之后，他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整天闷闷不乐，神思恍惚。三姨妹把他接到家里，对他孝敬有加，衣食住行悉心照顾。

　　岳父有5个子女，各自都组建了家庭，因都忙于工作和事务，平日无暇与岳父相伴。因此，虽然居于三姨妹家，大多数时间岳父还是一人独处，冷清和寂寞不时包围着他，使他又常陷入对故人的不尽思念和痛苦之中。我们看到岳父这样，心头都隐隐作痛。经再三询问，岳父才吞吞吐吐地说：“我看你们忙忙碌碌的，我真不好意思开口。平时无啥活动实在太冷清了，真没劲，我的意思是最好你们陪我搓搓麻将娱乐娱乐，让我开心开心。”这话让我们恍然大悟。其实老年人吃饱穿好还不够，因为他们还渴望丰富的文娱活动和健康的精神生活。岳父平时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嗜好就是搓麻将，经常与隔壁几个老邻居搓搓小麻将来娱乐。后来因动迁与老搭子分开了，就再也没有搓过麻将，这成为他生活中的遗憾。

　　那天，我特地购买了一副麻将牌，我们几个小辈也一阵猛练速成了“麻将经”。我、三姨妹和小姨妹三对夫妇就轮流成为岳父的麻将搭子，搓起了孝顺麻将。

　　陪岳父搓麻将，我们坚持以娱乐为宗旨，坚决不赌钱，“小来来”也不来。但又不能不分出胜负，再说没有一点点“刺激”，岳父也提不起劲来。我们就用筹子来计算输赢。开始搓麻将时，我们故意让岳父，让他吃，让他碰，让他和。岳父是老麻将，我们的良苦用心被他一下子就识破了，他板起面孔说：“谁要你们让我，要搓就要搓真格的，你们这样让我，显不出我的真正水平，我是不开心的！”我们好心办了“坏事”，连忙“改邪归正”，与岳父真刀真枪地搓起来。但我们都是功力不深的小麻将，与岳父不在同一个水平，所以经常还是我们丢盔弃甲败下阵来。由于我们是真输，岳父真赢，所以他很高兴。偶尔，岳父手气太差而输了，他也输得心服口服，输得高兴，还夸奖我们牌技有了长进。为了不让岳父劳累，我们又同他“约法三章”：每次搓麻将不超过3个小时，每周搓麻将2到3次；每次搓麻将前岳父要午睡1小时左右。对此，岳父开头不大情愿，但知道我们为他好，是小辈的一份孝心和爱心，他就点头允诺了。岳父95岁高龄那年，还能一如既往搓麻将，我们和他开玩笑说：“你这么大年纪还在搓麻将，可去申报大世界吉尼斯纪录了！”他听了像小人似的“咯咯”大笑起来。看到他这副样子，我们哄堂大笑，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喜气和欢乐。

　　也许是我们小辈陪他一起娱乐增添了活力的缘故，岳父一搓麻将，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立即有了精神，说话也噜里噜苏起来，有时还会开几句玩笑，一下子像是年轻了许多。而且，岳父搓麻将还有“后续效应”，他搓一次麻将，总会心情愉快地过上二三天，看到岳父这般快乐，我们心里也舒坦。

　　前不久，岳父撒手人寰，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临终前，他断断续续地对我们说：“说句心里话，你们几个子女都很孝顺，自从老太婆故世以后，你们更是仔细周到地照顾我，我的晚年生活过得很幸福。这几年，你们陪我搓麻将使我过足了麻将瘾，我真开心！”岳父这发自肺腑的话，说得我们心潮翻滚，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