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跃进 刘震云 |
19.去了“智者千虑调查所” 严格丢了U盘,就去了“智者千虑调查所”。老邢是“智者千虑调查所”的调查员。在中国叫调查员,在西方叫私家侦探;这种侦探所,也是近两年在中国兴起来的。老邢是河北邯郸人,今年45岁,看上去不像一个利索精明的侦探。严格初见他,大感失望。严格丢了U盘,说话有些急,老邢倒劝他:“慢慢说,不着急。” 严格能不着急吗?这U盘里,牵涉着几条人命呢。U盘在严格手里,这U盘是用来威胁别人,现在U盘丢了,这威胁就转了向,也威胁到严格自己。U盘里有十几段视频,有几段是贾主任和老蔺嫖娼的场面,和严格干系不大,嫖娼之前,还有几段视频,是严格向贾主任和老蔺行贿的镜头。贾主任和老蔺受贿算犯罪,严格行贿也算犯罪呀。受贿的数目,一次次加起来,够上枪毙。更大的问题是,如果U盘落到固定的人手里,这U盘还好找,现在被贼偷了,贼飘忽不定,要找到U盘,先得找到偷包那贼,这寻找就难了。更可怕的是,如果这贼懂U盘,看了里面的内容,事情麻烦;但如果这贼不懂U盘,随手把它扔了,落到不该落的人手里,事情就更麻烦了。本来这U盘,牵涉到严格和贾主任的生意,严格把U盘交出来,贾主任帮他从银行贷8000万元;这8000万元虽不能解渴,但能救命;现在U盘丢了,做生意没了本钱,这生意就自动停止了。严格这命,本来操在贾主任手里,现在由贾主任手里,自动转到了这贼手里。 今天凌晨5时,老蔺给严格打了一个电话,说这事向贾主任汇报了,贾主任说,十天之内,必须找到丢失的那个U盘。如果十天能找到,事情照原来说的办,如果十天还没找到,就别找了,大家都等着完蛋吧。听贾主任这么一说,严格出了一身冷汗。还有一个麻烦,因为U盘被贼偷了,瞿莉也发生了变化。本来他跟瞿莉也有生意,现在因为丢了U盘,这事也搁下了。按说瞿莉和贾主任和老蔺不同,U盘里的事,牵涉着贾主任和老蔺的性命,跟瞿莉没关系。说是没关系,也有关系;U盘里的谈话和视频,就是瞿莉指使公司那个副总干的,干这事是她,现在丢U盘也是她,房前屋后都是她,按说瞿莉本该理屈,但瞿莉和贾主任的态度,截然相反。贾主任还知道着急,瞿莉把U盘丢了,一点不着急。好像丢的不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而是这秘密早该公布于众。昨天晚上老蔺走了,她笑了:“看来要同归于尽了。”又说:“同归于尽也好,早完早了。”说完,竟上楼睡觉去了,也让严格吃惊。 严格顾不上跟瞿莉计较,从大局计,抓紧先寻找U盘。丢了东西,严格不敢报警。U盘到了警察手里,还不如在贼手里。这时想起了私家侦探。他给“智者千虑调查所”打电话,说有件私事,想找一个侦探,帮自己搞明白,事不大,但急,想找一个精明的。中午时分,有人按门铃,严格打开门,老邢站在门前。严格以为他是一个花匠,走错了地方,那人递上一名片,却是“智者千虑调查所”的调查员。严格看这人模样就不精明,穿着西服,像个民工,让这样的人去找贼,贼没找着,又让贼偷了。由于不放心老邢,严格一开始没切入正题,没说U盘的事,先扯了些别的。老邢吐字慢,爱偷笑,但你每说一段话,他都能马上抓住重点,待你一番话说完,他用三句话,就把这事的筋给剔出来了。看似憨厚,原来内秀。也许正因为外表憨厚,像个民工,才适合调查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扯过些别的,严格开始调查老邢过去的业绩:“你过去都调查什么?”老邢倒不避讳:“还能调查什么,第三者。”老邢看看腕上的表,突然转了话题:“你要调查什么?”严格说:“我不是调查第三者,也就找个贼。他偷了我老婆一个手包。手包里没多少钱,其他东西也不重要,但里边有一个U盘,里面全是公司的文件,牵涉到公司的核心机密。”老邢点点头,明白了:“见到这贼了吗?”严格说:“我没见到,我老婆见到了,这人左脸上有一大块青痣,呈杏花状;还有,他落下一送外卖的单车,箱子上有他餐馆的名字。当然,他肯定也从这餐馆跑了。”老邢点点头,这时打开皮包,掏出一叠文件:“这单我接,下边说一下我公司的价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