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不借 若隐 |
同事的手机铃声别出心裁,是个俏皮的童声在唱:就不接,就不接,就不接电话,气死你,气死你……在我耳朵里,那童声唱着唱着,变成了:就不借,就不借,就不借给你,气死你,气死你…… “就不借给你”的是书。别人家推门进去往往先看见客厅,那同事家里则布置了一间宽敞明亮的阅览室。四面依墙立满书橱,中间铺厚羊毛地毯,散放着一把摇椅、几张沙发——扶手和靠背铺白色蕾丝,沙发矮矮软软,我坐在上面半天都不想挪动。 凡首次参观这间阅览室的都会惊讶于主人藏书量的丰富,质的出众。常有人击掌感叹,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某本什么什么书,哎呀,竟然在这里碰上了。同事只淡然一笑,笑容背后是书橱上粘着的一张小纸片:“概不外借”。书,你要是愿意坐在这里看,他好茶好点心相待,外加陪聊阅后心得,倘若一定要借,他会干脆送你一本。每遇好书,他总是买双份,甚至三份,就是防备别人借阅。 我不是藏书家,但也不喜欢别人向我借书,很想学样子往书橱上贴纸条,又觉得怪难为情。因为我的书既不多,也不是特别好,未必有人想借,倘若别人开口,我不好意思说不借,而一旦借走,我又牵肠挂肚想念得厉害,原本未必有阅读兴趣的书,这时却迫切想看。有件事予我印象深刻,小学时,同桌男生忽然转学,借我的书尚不及归还,我急了,托别的同学带话,在他可能经过的路口等待,花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讨回了我的书,之后却一次也没看过。 有的人爱看书,却不是藏书家,沈从文先生就是一例。汪曾祺先生回忆沈当年在西南联大,文学院的同学,多数手里有一两本他的书,扉页上用淡墨签了“上官碧”的名字。谁借了什么书,什么时候借的,沈先生从来不记得。这些书后来也就随着同学们漂流到四面八方去了。据说,沈先生书多且杂,大多经他认真读过。沈先生读过的书,往往在书后写两行题记。有的是记一个日期,那天天气如何,有时发一点感慨。一本书的后面写道:“某月某日,见一大胖女人从桥上过,心中十分难过。”汪先生一直疑惑,大胖女人为什么使沈先生十分难过呢?不得而知。也许,只有像沈先生这样性情别致的人才会写这种题记,才会不吝借书与人分享吧。这是我们所学不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