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炉 农家菜陷阱 西坡 |
文 / 西坡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这是孟浩然的名作《过故人庄》里边的句子。多少年来,诗中描写的情景,一直是忙于俗务的人所向往的。和孟浩然这首诗有得一拼的是陶渊明的《归去来辞》:“……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以上两首诗,堪称田园诗的杰构,至于为之拍案叫绝的人,一定是苦于丝竹之乱耳、案牍之劳形,且生活于深院或市廛中的人们。据说有一群城里人到海滨看海,正当他们为眼前的美景忘情欢呼时,边上的一位当地老农嘟哝了一句:“这有啥好看的,还不如看看我的菜种得怎样好呢!”这就说明城乡人的价值观和审美观是很不一样的,需要互补。 现在,吃农家菜成了都市人的风尚。就餐的地方,不唯乡村鱼庄,崇楼巨厦,长街短巷,标榜“农家菜”“粗菜馆”等等,何止恒河沙数,食客趋之若鹜。我所不太理解的是,从农村进的副食品,就非“农”莫属?此其一;用农家的烹调方法做菜,就算是农家菜?此其二;插几根修竹,铺几层茅草,摆几个树桩,用几只粗瓷……俨然农家风范了?此其三。我的意见是,这些都不足以餍食者,理由:一样都是从农家进的货,为什么你就能打“农家菜”的牌子,好像人家进的菜都不是来自农村都不新鲜似的;更质一疑:现在吃到嘴里的副食品,还有多少不是来自农村的?采用农民的烹调方法,取法乎上,自然大吉;倘若取法乎下,姓“农”不假,但口味恶劣,是否还站得住?营造乡村环境,用心良苦,只是离自然太远,喝着老白酒,闻着喇叭声,绿树楼边合,青山郭外无,开轩面霓虹,把酒话股市,何“农”之有? 即使退一步,真的远离尘嚣,置身乡野,“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也未必能保证吃着正宗“农家菜”。我曾专诚赴上海邻省周边之地观光,顺便吃“农家菜”,大多失望。风景美则美矣,须知大凡风景名胜,几乎是都市之具体而形微,早已别乡抛农,商业运作了。既无池塘,又无田畦,鸡棚猪圈,挪作他用;菜蔬瓜果,油盐酱醋,一应之物,悉购于农贸市场和超市,已与城市无异。余偶有草鸡之求,老板尚要遣人从数里之外订购。如此,则“农家菜”之名存实亡可知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