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上旧时代一段空白” 吴泰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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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吴组缃过世,为了纪念这位著名的作家、学者和教育家,许多人真情地写出了怀念之作。北京大学出版社次年出版了《吴组缃先生纪念集》。 《纪念集》中不少文章突出谈到吴组缃对中国古典小说史,尤其是对《红楼梦》研究的深厚造诣和已作出的卓越成就。作家刘绍棠动情地回忆他在北大上学时听吴先生讲《红楼梦》,称赞“吴先生对《红楼梦》的艺术性和文学价值评析得精致。”“红学”家冯其庸说他1956年读到吴组缃的《论贾宝玉典型形象》,至今给他以深刻的印象,“因为吴先生对《红楼梦》及贾宝玉这个典型分析得深刻,能发人深思。吴先生在文章里很少引用马克思主义的词句,但他的分析却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分析,他把贾宝玉置于那个特定的历史时代,特定的封建贵族大家庭的具体生活环境,来作严格的现实主义的细致分析,在他的文章里读不到用‘左’的词句来掩盖贫乏内容的‘花腔’”。并说今天重读了这篇长文,“感觉仍是那么新鲜”。冯其庸沉痛地说,吴组缃是“红学”的权威,中国红楼梦学会首任会长,他的去世,“是学术界的重大损失,更是‘红学’界的重大损失!”他甚至由此生出“哲人其萎,我怀何如”的感慨。据吴先生大学同窗贤友季羡林、林庚教授透露,吴先生晚年想完成“吴批《红楼梦》”,因多年疾病缠身未能如愿,对逝者是一种遗憾,对学术界是一种不可弥补的损失。 1964年,我从北大中文系研究生毕业分配到中国作家协会文艺报社工作。离校前夕,组缃老师嘱我见到刘白羽时代他问好。白羽当时是中国作协主要负责人之一。他约我谈话,表示对年轻人的关心,当谈起吴先生时,他仔细询问吴先生和师母沈菽园的身体近况,白羽加重语气地说,你们知道组缃讲《红楼梦》讲得好,分析得好,但他积累多年,所花的精力,你们就未必知道了。 刘白羽写的《纪念组缃》,发表在1994年1月29日出版的《文艺报》上。白羽在文章中深情地回忆起他1936年在南京同吴先生的相识,“在南京认识组缃我才20岁。我是先认识天翼,而后由天翼约我去看组缃的。我是怀着隆重的心情去的。因为前几年在《文学月刊》上读到他的《一千八百担》《樊家铺》,我仿佛看到高天上闪耀的虹霓,大地上挺拔的奇峰,令人有‘高山仰止’之感。他的作品不仅在当时文坛上是出类拔萃之作,就是在今天,以至未来,它们都会像洪钟一样震响……组缃非常健谈,天翼也善清谈,给我的印象最深的是组缃连续几次都谈《战争与和平》,他对安德列、纳塔莎以至库图索夫、拿破仑这些人物以及场景结构,分析得那样精辟,讲得那样生动,令我为之陶醉。明白读书之道,实在受益匪浅。”解放后,白羽知道吴组缃在北大讲坛上讲《红楼梦》之精彩,他两次请吴先生到中国作家协会给大家讲《红楼梦》,“他把《红楼梦》研究得透辟精彩,讲起来娓娓动听。他以写小说的大手笔讲《红楼梦》的大手笔小说,自然与学究论道不同,讲得听的人如醉如痴,简直怕他讲完”。刘白羽从吴组缃讲《红楼梦》回想起他半个世纪前讲《战争与和平》,刘白羽认为由于吴组缃个人的才智和长久不懈的钻研,“决定了他成为一个非凡的、出色的教授”,“将文学艺术的火种播入人心,桃李满天下”。 刘白羽将《纪念组缃》文章交给《文艺报》时,附有给我的一封短信,说明他写此文“不过是补上旧时代一段空白,了尽老友之情而已”,我爱读这样的“空白”,也多少悟到些作者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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