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铺那个大个子 张小湖 |
那天去哈尔滨,到站已近午夜,转悠了几条大街,稍稍像样一点的宾馆都“客满”了,只得入住一家胡同小旅馆。 不想那小旅馆竟是双层床,而且我被安排在上铺。我这把年纪又“发了福”,爬上爬下对我是件难事。正坐在下铺边沿犯愁,一个大个子进来了,他把小包往下铺上一扔,我知道下铺“主人”到了,忙知趣地站起来。大个子见我这模样,忙问我“有啥不高兴的事”。待弄明白我的“困难”,他毫不迟疑地拿起他的小包朝上铺一扔,说:“大叔,你睡下铺。”“那哪行!”“怎么不行?至少我比你年轻,爬上铺利索一点吧!”说时他已爬到上铺去了。 这个大个子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么美好。尽管白天各忙各的难得见面,晚上他回旅社又很晚,但不管啥时候,只要他回到客房,保管把热水瓶灌满,还要扫一扫地面,然后就端坐在上铺上静听同室人天南地北地山吹海聊。他很少插言,不管大家说什么,哪怕有牢骚满口的,他都听得津津有味。对面下铺是个鸡西人,老婆孩子住隔壁一室,两口子是为孩子看病来的,住院住不起,就连打针吃药也经常闹饥荒。那人是个硬汉,每见老婆眼泪鼻涕地走过来,他赶紧领着她走出去,不愿打扰同室的人,其实同室者谁不关心他呢。 那天大个子回来得很早,他走近鸡西人把一沓钞票塞给他:“大兄弟,老哥这次出来没打算买东西,所以没有多带钱,这一点花不完了,我明天就回家,留给大侄女兴许派上点用场!”尽管鸡西人再三推让,无奈大个子诚心实意地不容推辞。在大个子的影响下,另两个人也把用剩下的钱捐出来了,客房里顿时充满了爱意。 知道大个子要走了,我倒有些依依不舍。我对他说:“我们相处这么多天了,还没有请问你尊姓大名哪!”他大笑:“什么尊姓大名,你就叫我小马——”正说话呢,门外进来几个警察,有人叫他“老同学”,有人叫他“马支队”,说:“这么早就进绣房啦?”大个子指着我们这大统间说:“你们见过有这样的绣房吗?”那几人又抱怨:“不是说定了我们几个同学请你一请吗!”“请什么呀!”大个子拍拍肚皮:“刚才已经把它塞足啦!”有个女警叫了起来:“马支队是不是怕我们去你那里让你请客呀?”大个子忙从上铺跳下来,说:“你们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陪我出去转悠转悠,别打扰这屋里的爷们。” 待到大个子归来已是午夜。我悄悄问他:“刚才那些人叫你马支队,这马支队是个什么官呀?”他低声告诉我:“你看我像个官吗?那不算什么,就是为老百姓办事的警察小头头。”我问他:“你既是为老百姓办事,就是办公事啰,为啥住这样的小旅馆?”“不住这地方咋认识大叔你,咋认识鸡西那个大兄弟呀?”他告诉我,他最喜欢接近老百姓,只要有可能就爱朝老百姓堆里钻…… 这小马真是个“怪”警察,也是我唯一近距离相处多日的警察,好难忘。 张小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