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贮快乐的节日 叶良骏 |
我爱过节。有的节,想起来,心里便暖融融的,比如,圣诞节。 “圣诞”并不是近年西风渐盛才吹来的洋节。它原是耶稣的诞辰,距今已2000年。因基督无生日记载,后世把12月25日定为圣诞节。经过多少年的修润,它逐渐演变成一个平民节日,与当初的定义已相去甚远。 我对这个节日的最早记忆,在6岁。当年我就读的圣心小学,除了多外籍教师,与其他校没什么两样。但每年的12月,就有些不同,我们从月初就忙得不得了。每天放学,人人留在大礼堂里:老师在高高的木架上装饰屋子;学生缝演出服、穿珠子、做头饰、排节目……不时有人被针扎了,发出夸张的尖叫;那边珠子打翻了,一群人满地乱爬;男生抢着试圣诞老人装,大胡子遮眼,衣服又长,稍一动就仰天八叉躺在地上吼;唱诗班老师作示范:“声音从肚子往头上冲!”我们按按肚子,摸摸脑袋,笑得一个字也唱不出……全校几百人都挤在礼堂里,忙的、唱的、玩的、做事的,还有捣蛋的、荡来荡去的,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笑声,彩色玻璃窗天天被震得哗哗响。 一天天地过去,我们的忙碌有了结果:校门口停了一辆雪橇,几头“鹿”昂首站着;操场上竖起巨大的枞树;窗户上贴着老爷爷的笑脸;饭厅里,“火鸡”在招手;“雪地”上,圣诞花艳红;走在校园里,到处可碰到“扫烟囱的人”,“匹诺曹”,“白雪公主”,“小矮人”……夜晚灯光打开,学校成了诗意朦胧的童话世界,我们东摸摸,西看看,都不肯回家。如有人走过,孩子们会自豪地抢着说:“这些都是我们做的!” 25日终于到了。我们系上雪白的餐巾吃大餐。大家记着老师的话:嚼食要闭嘴,喝汤勿使出声,个个成了绅士、淑女。好不容易吃好饭,我们急不可待地冲出去。管风琴奏起“铃儿响叮当”,我们围起圆圈跳舞。唱啊、跳啊、疯啊,一直到夜半钟声响起,玩得一头一脑汗的我们,刹那间静下来。礼堂的大门开了,缓缓地驶进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圣诞老人带着满满一车礼物进来了。震耳的欢呼声响彻整个大厅,许多人兴奋得在地上打滚,我们争着,抢着,最后每人得到了一只长袜子,里面鼓鼓囊囊地塞满了糖果。老师亲吻我们,学生互祝新年,欢乐的节日气氛到了顶峰。 这时,门房张伯伯跑过来说,门口有个乞丐。老师带我们去看。梧桐树下坐着一个人,光脚,穿一件破衣,他抱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啃树皮。我们被吓坏了。老师说,让我们照顾他,爱他……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把“长袜”送给他。我是多么不舍得啊,但只犹豫了一下,还是倒出了所有的礼物。乞丐笑了,我拿着空袜子,手舞足蹈地跑回家。在这个节日,做个好孩子,感觉真是妙极了。 从此,我牢牢地记住了这个节日,以至长大后,我把这个日子定为自己的结婚纪念日。因为,真正的节日并不取决于它的名称,而在于究竟能发掘和引导出什么。正像快乐,有时近在咫尺,有时又遥远模糊,但只要心是活泼的,它便会觉醒,生命也就会燃起欢快的火花。如果所有的节日都能积贮快乐,都能给我们留下悠长的回味,人生就会淡定从容,那该有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