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缘 闻玉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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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列车遇大娘 1958年,我奉命从厦门岛乘火车去锦州炮兵学校学习。 列车到达漳州站上来了一位老太,我们上下铺算是“邻居”了。我帮她整理好行李,又为她倒好开水,闲谈起来。她是唐山人,儿子3年前从地质学校毕业分配到福建工作,她在南方过了年,这次是返回老家。我问她这么远的路为什么不和大爷一起来?她沉思了片刻说:“他走了,当年他在晋察冀二纵队,跟着杨得志司令员当警卫连长,1947年解放石家庄牺牲的……”说着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急忙递给她毛巾,真后悔不该乱问,引起老人家伤心。 说心里话,我很崇拜和尊敬大娘,心想我母亲如果还健在的话和她的年龄差不多。一路上我把大娘当成了自己的妈妈,怕她寂寞,主动地和她拉呱,问这问那,她也很开心。大娘当年在村子里当过妇救会长,评过支前模范,她的脚就是被扫荡的鬼子刺伤的,到现在走起路来还不太方便。我把她在车上的吃喝全包下来了,列车到达大站时我去买她最爱吃的肉包子。为了不让她劳累,我和她调换了铺位让她睡在下铺,她上厕所我就搀扶她。 2、大娘丢钱包 列车到达上海站,我们一起出了车站去买转程车票。她一掏口袋大惊失色,发现钱包丢了。看见大娘那着急的样子,我想,大娘是烈属,又是一位老革命,为了民族的解放负过伤,牺牲了自己的亲人。她的困难当晚辈的理应帮助克服,使其旅途愉快,安全到家。我说:“大娘你别急,你身边还有一个解放军儿子呢!” 买好车票离开车时间还有7个小时,我把行李寄存在火车站,领着大娘去逛大上海。大娘因为钱包丢了感到不好意思,坚持要留在火车站休息。我劝大娘:“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路过上海总归要看看这全国最大的城市吧?”她动情地说:“那花的钱你先垫上,回家后我一定让孩子们寄给你。”“千万别寄,我身上带着钱呢。”我领着大娘,先去车站东边一家饮食店吃饭,大娘听不懂上海话,一切都是我来张罗。我们每人要了一碗馄饨,大瓷碗里盛有10只馄饨加半碗面条每碗3角钱。吃完后,我又为大娘买了5只肉包子以后路上吃。 我们又乘有轨电车到达外滩。黄浦江里大大小小的轮船穿梭往来,轮船的汽笛声此起彼伏,一派繁忙景象,大娘显得非常开心。她望着许多人在摄影留念,看神情,大娘也想照一张吧,但她哪会开这个口。但我已经看出来了,就请来身挂相机的师傅。那时拍3张4英寸照片连带邮寄1元钱,刚拍完我要付钱时,大娘把我拉到她的身边又拍了一张两人的合影。后来我们又去了南京路,我为大娘买了一条羊毛围巾作为送给她的纪念品。 游了几小时大上海,我们上了列车。这时,大娘真的把我当成她儿子了。问我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岁数了,有没有对象,这是到哪里去?……她像查户口那样问得可仔细了。 列车到达了唐山站。为了大娘能顺利回家,我也下了车,陪同大娘一起乘坐马车去长途汽车站,帮她买好回家的汽车票,又留给她5元钱路上花。看到她坐上汽车后笑容满面地向我挥手,我才返回火车站,改签了下午的火车票继续北上。 3、“强迫”嫁给你 到达学校后,我就一门心思地投入了学习,想着大娘一定安全到家了,也就不再惦记。第二年夏天,期考完毕准备放假时,门卫打来电话,说门口有人找我。我急忙赶到大门口,门卫老张指着正在观看墙上地图的一个人说:“是她。” 从背影看,她是一位身材修长,头上扎着马尾巴辫子的姑娘。听到我们的讲话她转过身来,我眼前顿时一亮:白皙瓜子脸,双眼皮下镶着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笑起来酒窝一双,看后真让人陶醉呐。我愣了半天,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她却很大方地伸过手来:“俺娘叫俺来还钱的。”我早忘了“借”给大娘钱那台子事,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到我茫然的样子,她又说:“一年前俺娘在上海火车站借你的钱。”啊!我这才明白过来。 第二天,我去看那姑娘。我对她说:“这钱我不能收,你带回去还给妈妈,我送你去车站。同学们都回家了,我也要离校休假了。”她说:“听俺娘讲你青岛有亲戚,也巧,我的对象在那里读大学,和你一路同行可以吗?”“当然可以,如果在青岛住宿有困难可以住在我姐姐家。”我说。一路上,我又像对大娘一样照顾她的女儿,但这次有所不同,我们是同龄人,有共同的语言,说说笑笑更无拘无束。她叫徐琴,21岁,县师范学校毕业,在小学任教。我告诉她,我在炮兵部队司令部当参谋。 一路开心地聊着,不知不觉列车已到站了。我领小徐到姐姐家吃了饭,就劝她早点去大学。“不急,我第一次来青岛,你先陪我玩几天再去也不晚。”她这样说。我便又当向导,陪她玩鲁迅公园,看水族馆,爬崂山,还去海滩挖海螺、捉鱼捞虾……到了第四天,我催小徐:“你再不去,大学生要生气了。”她却说:“我有话晚上和你讲。”那天华灯初上,栈桥上灯光闪烁,皎洁的月光洒满浩渺的海面。我们坐在长椅上,小徐开口了:“我没有对象,更没有人在青岛上大学,那是骗你的。去年俺娘回家到处夸在火车上碰到的一位比儿子还要亲的解放军儿子。为了考验你,妈才说钱包丢了。你掏钱为她买车票,一路上又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她,你的好思想好品德感动了妈。妈拿出你们在上海的合影给全家看,一定要‘强迫’我嫁给你,我和她‘斗’了一年多,斗不过她,只好来还钱给你了……” 听姑娘这一说,我差点跳了起来:做梦都想找一位温柔的女教师,现在就在面前了,这不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假期结束返校后,我向领导汇报了此事。王校长对我说:“这叫好人必有好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