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哄我们吧 杜海玲 |
正在看山田洋次的随笔集《电影与我》。不知道山田洋次的读者,没关系,知道寅次郎不?就是那许多部《寅次郎的故事》的导演,当然他著名的作品还有《幸福的黄手绢》。他在随笔中写了他青少年时期的事情。 在山田洋次上高中时,家境中落,于是自己想办法挣钱继续念书。当时小青年挣钱有两种方式,一是体力活,二是赚黑市钱。青年山田个子不高,搬重物体力不如人,所以选了“二”。 黑市钱就是跑单帮,黎明即出发,背着山里特产,翻山越岭,到了海边,卖了山货,再背回海产。如此往复,能赚些钱。常来常往,渐渐有了熟人,即凑巧常在一起跑单帮的,结成一伙,彼此照应。一路颇苦,买最便宜的车票,坐的是闷罐车,还常挤不进车厢,人一半在车里,一半吊在扶手上。长时间这样吊着,人是很疲劳且危险的,往往这时,一个伙伴就说,咱们就好像抓住树枝的猴子,千万抓紧了别掉下树。一听这话,吊着的人又有了气力,并且也不觉是那么苦了。 在山田洋次后来编剧拍电影时,总是想起那个同伴,并将他作为寅次郎的原型。而在构思电影里的搞笑镜头时,山田导演总是和两个助手一起,三个人在夜深时为一句台词发笑——自身也快乐投入的作品,即使拙劣,也是真诚的(投入的时候也有苦,那也不能让观众看出来,必须让观众认为是很轻松地被拍出来的),胜过矫揉造作的高深——这是山田洋次的导演宗旨。 我很喜欢山田洋次的这一节随笔。同时想起以前见到日本畅销女作家宫部美幸时,问她,将自己的作品归类为纯文学还是大众文学,她笑嘻嘻地说,自己也搞不清,但希望是大众文学,希望给每天上下班很劳累的人们,在电车里有一点开心的投入的阅读时间,能被称为大众文学,她感到欣慰和荣耀。 前几天,我采访了《西干道》的导演李继贤,这部电影不出名,但很好看,去年东京电影节上得了评审团大奖。我问李导演今后的梦想,他说是拍成功的商业片、娱乐片。他说得很实在:要让人在笑的时候,能感受到什么,那其实是很难的。 我写以上这些看似不搭界事情的意思是,娱乐和欢笑,对人是多么重要。我越来越读不进艰深的书籍——我要写下前两天对朋友说并被恭维为精辟的话:深刻的读物只适合于十几二十岁那样为赋新词的年龄,树立世界观、展开思考的年龄,而不是成年人(在象牙塔里专攻者除外)。 所有的深沉、无奈、痛楚、矛盾、纠葛,生活都会给我们的,不用从文字里感受。我们渴望从作品里获得的,是欢乐和会心一笑,在笑的时候,我们感受到生活的希望。追加一句,笑有两种,一种被胳肢着笑,一种发自内心。我说的,当然是后者。哄哄我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