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运动生涯” 王安诺 |
奥运会开幕了,我不由回想起学生时代三次短暂而难忘的“运动生涯”。 我从小胆怯软弱,手脚笨拙,却偏长了长手长脚的高个,给体育老师一种错觉以为碰到好苗子,于是从小学到中学被选入各种运动队,出了不少洋相。第一次是小学四五年级时入校篮球队。训练时,我被“断球”难倒了,我拍得好好的球三下两下就到人家手里,我去断对方的球,一闪球就到了另一只手,我再绕到另一侧,对方又转过身用背挡住我,我只是徒劳地跟着转。体育老师将我带到班主任面前说,“这孩子太文弱”,结束了我第一次运动生涯。前后只有一个多星期。 第二次是刚进中学。报到时,体育老师问我愿不愿意练排球。那时排球还没普及,我以为也像篮球那样抢来抢去,就老实坦白“我抢球抢不过人家的”。他笑起来,简要跟我说了排球的打法。听说跟对手隔着网,自己人都站在一起,我便有了信心。第一次训练是长跑。我跑着跑着就落在后面,先还勉强跟着,渐渐地队伍越来越远,终于消失,而我已喘得像一条刚拖出水的鱼,只能抱着行道树大口喘气,跑跑,停停,走走,到学校的时候教练已站在门口焦急地看表了,他对我说,一开始都这样,等适应就好了。第二次,第三次训练,还是跑,那几天累得我腿酸腰疼饭也吃不下。我悄悄问一名老队员,什么时候教我们打球啊?她的回答吓了我一跳,她说,这跟后面的训练比还是轻松的,你看我胳膊和腿,这一块块乌青都是练鱼跃救球滚翻救球时弄出来的。我终以逃兵的形象结束了第二次运动生涯,大约还不满一周。 初一时我进入区射击队,练小口径手枪。第一次训练,教练让我们一字排开站好,右臂侧举,在每一个手掌上放一块砖头。砖头一上来我胳膊就一晃连忙抖抖地稳住,砖越来越重,胳膊抖得像筛糠,开始酸后来酸痛再是又酸又痛又麻,到后来,每个人身子都向左歪着,好借点力。教练就大声喊“人站直,胳膊不要下垂”“坚持,还有十秒”。“坚持”“十秒”的意义此时都不同寻常,“坚持”真是很难很累,十秒有时漫长得无止境。这段时间,我用左手拿勺吃饭,右手要左手托着才能放到桌上。接下来练空枪击发,举枪瞄准,准星、缺口、靶心要三点一线,调节呼吸,屏息静气扣动扳机,如此反反复复。实弹射击比较有趣,那是在一个多月之后,每人只打三发子弹。我第一发就打飞了,报靶员找不到弹洞,后来一发比一发有进步,一个三环一个五环。但是大多数时间的训练是枯燥的,一连两个小时,就是托砖,计时,再托,再计;空枪瞄准,击发,瞄准,击发。经过考核,我终于拿到小口径手枪三级运动员证书。 然而,一个消息使我的兴奋心情变得复杂——我们中一名队员被选拔到市射击队,成为专业运动员。也就是说,我们是被淘汰者。40多年过去,这名女队员无声无息,想必是更高一级的被淘汰者。 体育运动的最高目标,是挑战人的身体能力的极限,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胜任。它的残酷在于,这是建立在更多人的汗水、艰辛和青春的基础上的。当我后来看到奥运赛场上,领奖台上的人在流泪,领奖台下的人也在流泪时,我深深理解他们的眼泪包含着不同的含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