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花园的幸福记忆 黄政一 |
1972年年初,我们和外公外婆两家为了互相照顾,宁可缩小居住面积,搬到康平路(近天平路口)的一幢新式里弄花园洋房,我和外公外婆住底层大间,父母睡在亭子间。这次搬家对正在上幼儿园大班的我来说,能独立拥有一个近60平方米的花园,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花园对我母亲来说是一个施展园艺的绝好舞台。春天一来,她便在花园放开手脚大干一番,种上了好多花花草草,还和舅舅在水泥地上搭起了一个简易凉棚,并在靠近凉棚架的下方辟出一畦地,移植一株葡萄幼苗,又撒下了一些菜籽。没过多久,地里冒出了嫩叶,母亲告诉我,圆圆的那是青菜叶,斧头状的是丝瓜叶。 青菜是长得很快。丝瓜也长出大叶子,不久长出了藤蔓,沿着竹篱围墙慢慢地往上爬,而此时葡萄藤蔓已高高地伏在凉棚顶上。母亲细心地将丝瓜藤蔓引向凉棚顶处并用绳拴住,它倒也乖巧,顺着母亲的意思迅速地爬满凉棚,大有与葡萄抢地盘之势。还好两家相安无事,互相缠绕,疏密有间,洋洋洒洒铺满整个凉棚。 我常呆在凉棚底下望着丝瓜藤蔓上开出的嫩嫩的苗花、葡萄藤上长出的串串嫩绿的葡萄,可以看上好长时间。有一天我突然发现那些黄花好多都谢了,接着长出了一只只胖嘟嘟的丝瓜。它们的长势很快,而这时母亲就会有选择地摘取和保留一些丝瓜。摘取下来的丝瓜很快就成了餐桌上的美食,精于烹饪的母亲会变着花样,把丝瓜毛豆、丝瓜虾皮、丝瓜蛋汤、丝瓜蕃茄轮番着隆重推出。那些保留下来继续成长的丝瓜将来可有大用场。到了秋天,当粗壮的丝瓜长得像皱皮阿奶时,大人就会把它们连同枯黄的藤蔓一起扒拉下来。剥丝瓜皮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到我的头上。剥了皮的丝瓜晒干后,就成了我们每天洗澡时搓身的最佳工具,名曰丝瓜筋,那柔中带硬的感觉,功效不在话下,其余品质较差的丝瓜筋则被切成二三段,用作擦洗锅碗用,它的功效不亚于当下普遍使用的百洁布。 盛夏的夜晚,洗好澡,乖乖地穿上小背心、短裤,因为大人再三关照“天再热,小囡不许赤膊”!“心定自会凉”地坐在大人边上,摇摇蒲扇,吃吃有点涩的自家产的葡萄,是件惬意的事。周边知了“热煞啦、热煞啦”不停地叫,而当一阵晚风吹过,坐在凉棚底下倒也不觉得有多酷热难耐。吃西瓜消暑,但大人也有要求:西瓜子不能吃进肚里,否则会滑肠、拉肚子。西瓜子不能乱吐,要吐在一只碗里。原来大人会把它集拢,再洗净,然后晒干。凑到有一两斤模样时便会开热锅爆炒,椒盐西瓜子又可以充当零食了。更让我惊讶的还有,外婆和母亲居然西瓜皮也不放过,会二度开发利用,用刀将皮上一部分像冬瓜肉那样的食之无味的肉批下来,洗净,切成条,装碗,然后撒上盐,拌匀,罩上纱布。就这样腌制到第二天上午,再滗去盐卤,待用。这天的餐桌上我定能享受一道清口小菜——酱麻油拌西瓜肉,那鲜、香脆的口感,真是爽滑到底。我打心底佩服大人,真厉害,也看到西瓜、丝瓜的作用有这么大。 那种乘凉模式年复一年地维系了10多年,每到丝瓜大丰收时,除了自家用,多余的都送了亲友、邻居。一直到今天亲友还直夸我们家的丝瓜筋优质、耐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