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画轴,古天仁的心“咯噔”一声,这幅画太熟悉了,此前他已两次接触过这幅画,都是拿来让他鉴定的。古天仁慢慢收起画,对两位制服男说:“我细细看看,你们明天来拿鉴定结果吧。”
送走了制服男,古天仁的心是五味杂陈。眼前这幅画,可谓他的财神,光前两次的鉴定费,就已达六位数,是他以前一年的收入。但这幅画也让他感到一丝尴尬。在这个偏僻的城市,他算是这行的权威了,因为市场不景气,为了生存下去,他也不得不时而昧着良心出具一些虚假鉴定书,将赝货贴上真品的标签,他因此得到了不菲的鉴定费。但这幅画的鉴定,与以往都不同。
古天仁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拿这幅画来鉴定的,是个穿着华气,却俗得掉渣的老板,一看就是个爆发户。对这类人,古天仁多半是看不上眼的,除了钱,他们几乎一无所有,对他们,古天仁也从不心慈手软,能宰就宰。老板拿出来的画,却让古天仁眼前一亮,他以为这人又像以前碰到过的那些老板,拿幅假字画来让他出具虚假的鉴定书,然后拿去蒙人,他绝没想到,这人拿出的这幅仕女画,竟是一幅销声匿迹很久的明代真品。古天仁对着台灯,用放大镜仔细地看了一遍,绝对没错,画角那枚暗章隐约可见,这是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的暗记。古天仁平静一下心情,故意慢条斯理地说:“这幅画有点像真品……”没等他说完,老板粗着嗓门打断了他:“那还用说,这是我在国外拍卖行花了20多万美金拍来的。但我想请你出具一份鉴定书,说它是高仿品。”古天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一幅明代真品,鉴定成高仿品?老板压低嗓门:“不瞒你说,这幅画我要送人办事,如果是真品,怕他不敢收,而如果是高仿品,就不值几个钱了,也就没什么风险了。”古天仁疑惑地看着老板:“这虽安全,但你的心意,岂不白费了?”老板哈哈一笑:“这你就错了,我要送的这个人,对字画非常有研究,他会识货的,而且,关键是咱俩都心知肚明。”就这样,古天仁出具了第一份将真品写成赝品的鉴定书,老板给了他一大笔鉴定费。想起这事,古天仁就忍不住摇头叹息,这社会,真真假假的事真是太多了。
没隔多少日子,古天仁竟意外地又一次见到了这幅画。拿来鉴定的,是个看起来富态而威严的中年男人。未等古天仁开口,中年男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他说:“你前面那个鉴定书我留下了,这次你也不用细看了,这是幅真画,你给出具一份鉴定书吧,鉴定费好说。”看来这幅画就是那个老板送给他的,那他为什么又要出具另一份鉴定书呢?古天仁一时没缓过神来。中年男人看出了他的疑虑,轻声而严厉地说:“这幅画我要送给有恩于我的老领导,剩下的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吧。”古天仁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很快就出具了一份鉴定书。
万万没想到,这次,这幅画竟跑到了反贪局。显然,有人东窗事发了。是在谁的手上出的事呢?正当古天仁倚躺在太师椅里胡思乱想时,一位衣着时尚浑身珠光宝气的妇女,推门走了进来。妇女径直走到古天仁面前,也不说话,而是从LV包里拿出厚厚一大叠钞票,推到古天仁面前。古天仁惊愕地瞪大眼睛,不知其意。妇女回头看看,悄声对古天仁说,听说有人将一幅仕女画送来请你鉴定?古天仁迷茫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妇女微微一笑:“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明白一点,那是一幅假画,赝品,高仿品!这是鉴定费。等事情平息了,另有重谢。”
古天仁这回总算明白过来了,这是来收买我啊。他轻轻将那叠钞票推了回去,声音平静而坚定地对妇女说:“鉴定费已有人付给我了,我会如实鉴定的。”
浑身珠光宝气的妇女,神色落寞地离开了。古天仁坐在太师椅里转了一圈,这次,我一定要还一个鉴定师的本色!他在心里坚定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