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非常重视“季节风物”——春天看樱花,秋日赏红叶,冬来泡温泉,夏夜则属于烟花。若某年欠了某一项,便觉得那一季白过了。六月初,电车站里便摆出了各地花火大会的广告。东京都最大的花火会在隅田川,但相熟的日本朋友却建议我别凑那个热闹,要看花火会不妨去横滨。
八月一日,我跟朋友一起坐JR横滨线去樱木町。在站台等车时,已瞧见不少身着和服的妙龄女子。精心地盘了发,化了妆,做了美甲,手里执一柄图案素雅的纸扇,掩了口与同伴轻声说笑。电车越接近横滨,如此装束的人越多。待到出站,穿T恤的我几乎被花式各异的和服包围了。还未看到烟花,已饱了七分眼福。
离开始还有一小时,红砖仓库附近,除花坛、走道外的所有空地都被色彩缤纷的塑料纸垫覆盖了。还有不少人拎着垫子寻寻觅觅,却决不去动地上那些无人看顾的垫子。一声爆破,北边挂了余晖的半空腾起几朵小小的黑云,像坠入清水的墨汁渐渐散开。“是那儿啊!”身边已占了位的小伙子有些沮丧地叫起来,一棵树正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没有再抱怨,也没有挪窝,与同伴欢乐地聊起天来。
我们还挺幸运的,最后占下了草坪拐角的一小片空地。但不远处有一座挺高的凉棚,“能不能看到呢?”即使是横滨出生的友人也有些忐忑。观众越来越多,木屐踢踢踏踏地踩在我们旁边的石子路上,我且学了刚才的小伙子——既来之,则安之。
七点一刻整。第一枚火种义无反顾地冲上云霄,轰然绽放。顿时身边掌声雷动。无论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还是拄着拐棍的老者,穿浴衣袒着一条胳膊的少年或是西装革履解了领带的白领,此刻,都在被烟花映红的天幕下大声欢呼,无拘无束。
在烟花映衬下的雨棚、路灯、人影皆着上了几分浪漫的色彩,教人沉醉。随着烟花会渐入佳境,烟花次第绽开,浓妆淡抹,姹紫嫣红。一朵尚未完全隐去,第二朵已忙不迭地舒展开。只觉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烟花师大概也研究过心理学。因为在我觉得“要看饱了!”的时候,天空突然沉寂下来。朋友说:“马上就是最大最漂亮的压轴烟花。”于是,我满怀期待地开始等,那短暂的停顿让我没由来地有点紧张。直到一粒逆向的“流星”闯入天宇,旁边的年轻人一叠声地“来了来了”伴着震天动地的爆破声,硕大的烟花照亮了半壁夜空,我像周围的人一样开始欢呼,情不自禁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过快的心跳。陨落的烟花并不寂寞,它们曾灿烂了夏日的夜空,同时住进了属于这一季的回忆。随着人流,我走向车站,心里是满满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