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种花的她告诉我，她家栽种的都是些耐看的植物。花开的时候欣喜，但花期毕竟有限，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其实是要看着叶子度过的，因此叶子好看也很重要。我在网上看过她贴出来的盆栽，果然青绿的枝叶被她打理得颇有姿态。她养桔子花、金银花、米兰，试着往山水小盆景里移植几棵草或一小片绿苔。我带她到校园里看鸢尾花，她赞了一句花朵可以入画，听得出来，她觉得鸢尾的叶子乏善可陈。她说自己不大喜欢玫瑰，玫瑰叶没什么看头，即使是茶花光亮的叶子也比玫瑰叶强不少。她把欣赏绿叶称为“看青”，先前只懂得看花的我，被她提点着开始留意无花也自足的枝叶。

　　巧的是最近买到的一本书，就是用日常的眼光来写花草的。作者在皖南农村长大，她写葛：“它是豆科的植物，常匍匐生于道边杉木林下，或小山坡中，有时便披披挂挂缠绕到树上去。其叶青而密，一柄分结三片，形如手掌，微微长一层白毛，夏天时开成穗的如豌豆花般的紫花”。文章以诗经里与葛有关的诗句开头，却没有把葛往文学的方向引，也没有企图制造一个田园梦，只是记录少年时熟悉的身边事物，平淡而有心，应该是懂得看青之人。

　　都说“各花入各眼”，可是大约没有什么人会讨厌绿叶，《红楼梦》中的李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曹雪芹没有正面描写过她的容貌，你也不会记得她穿过什么衣服。大观园里遍植奇花香草，可是她居住的“稻香村”只种稻麦。李纨没有大才和张扬的个性，但谦逊自制，懂得理解和体恤人。一大家子人都尊重她，园子里的年轻人结诗社是要请她牵头的。生活中更多的是这样的人，他们很少高谈阔论，对世事却有着深入的体会。

　　无花时看青，绿叶是种花人长日寂寂里的好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