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书画善会会员、著名国画家韩硕的工作室开在不起眼的居民区。客厅里挂着一张巨幅铅笔素描,像他日常的作品一样,几根线条,朴朴素素地勾勒出歌扇舞绣的藏族女子。凑近看,作品被橡皮擦拭的印痕依稀可辨,几处线描有些泛卷,那里保留着韩硕灵光一闪时的神来之笔。
就这么张草稿,在这面墙头上已经挂了两年,画了又改,改了又画,之前已经有几张草稿被擦出了洞,只可弃之,重起炉灶。
韩硕一声咨嗟,想要画一张让自己十分满意的作品,难!“艺术创作就是在这样子赌气,与自己斗法。”韩硕说。墙角的橡皮屑和成堆的废画就是他追梦的足迹。
酣畅淋漓 收放有度
韩硕的画不施脂粉,不穿花里胡哨的衣裳,简单到只是勾出人的站立。在中华艺术宫历史文脉展区,单是从韩硕的代表作之一《南昌起义》画前走过,观众心里都是满的。革命的故事可歌可泣,人物的造型轩敞明亮,共产党人的胆色和无畏在这张画面里石破天惊。
同样是主旋律创作,黎冰鸿曾创作的油画《南昌起义》是个范例。韩硕把突破口放在了中国画的表现力上,他以中国画特有的散点透视为出发点来建构画面,在高3米、宽6.3米的巨幅作品里,他将人物和建筑平面铺开,营造了一个既恢宏大气又疏密有致的总体效果,国画的写实技法,也能呈现出巍巍雄武的主旋律作品,让观众隐隐联想到了梵蒂冈的拉斐尔作品《雅典学院》。
韩硕说,需要绘制《南昌起义》这么大的群像场面,对他是一个挑战。在这张中国画里,自己是个总指挥,每个人的神态和动作都是他设计,两侧士兵们群情激奋,而画面的主角是周恩来,他面色沉重,因为知道肩上的担子很重。“人物画要把握分寸,我本来画的是军人们捏着拳头,觉得有点程式化了,于是改成了士兵们在南昌起义指挥部门口把枪高举。革命领袖周恩来则不能处理得剑拔弩张,但在画面上将领和士兵不能混成一片,所以就设计让周恩来手持军装,身穿白色衬衫,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而像刘伯承横跨看地图的形象,避免了领袖单调站桩,丰富了人物间的节奏。”
1999年,韩硕提着一张《热血》参加第九届全国美术作品展,并捧回了金奖。这张画以“七君子”为题材,线条极简,布局张力,酣畅淋漓又收放有度。韩硕说,吸引自己落笔的是七君子的骨气,尘俗的事纵有千万,中国历史上还是需要有敢于担当的真英雄。
韩硕推测,自己的《热血》可以在千百张精选作品里脱颖而出,当年全国美展的入围作品趋向厚重和繁复,一张作品的画面粗壮厚重得叫人不能喘气,把人家的眼睛填满了;而韩硕的画看上去“松”,没有使用多少线条,实际上却是巧思经营,绷紧了气氛,一张画就把观众的心填满了。
少出画册 不办个展
时至今日,韩硕没有开过个人画展。出版资料也少得很,仅有文汇出版社出版了《韩硕画传》,一本与徐芒耀合办画展时出版的画册。有人调侃,是因为韩硕的作品太过行俏,没必要搞商业推广。
韩硕为自己辩护道:“我何尝不想开个人画展?但我不会把为商业创业的绘画拿去参展,举办画展要求很高的学术性,我反复掂量,有些作品还不够格,放进展厅我不安心的。”韩硕说,每逢他人准备为他张罗出版画册时,自己整理作品总会觉得以前的画有缺憾,于是一次次“临阵落跑”。他指着墙面上的未完稿说,这类画作是我想画的,画得好可以考虑去展出,但能不能画到最好也不知道,艺术创作里总是遗憾一箩筐。
目前,韩硕与青年画家交流的时候常说,艺术家在立志的过程中,松松垮垮成不了大气候。艺术创作就是为了塑造经典。我经常告诉学生:不能老陶醉于笔墨酣畅的习作和小品,要考虑创作啊。下一步准备怎么样,在这条艺术之路上,你准备走到哪里?
这些终极的思考,也是韩硕的自问。
自称下笔迟缓的韩硕,亲身验证了“少即是多”这条准则:他在学术界影响力和市场上的号召力,都和他的坚持“慢些慢些再慢些”有关。“一个人画一张出色的作品,影响太大,轻率落笔,远远不如画一张好画。”时间久了,以慢出名的韩硕,索性就把自己的书房称为“务虚斋”,为此,他还刻了一枚“务虚斋”闲章。
如果有人邀请韩硕参加某些笔会,他经常笑吟吟地婉拒。韩硕坦诚,这类邀请有点让他心乱,看着人家紧张地一笔添一笔,自己却习惯创作前在房间里兜来兜去,不到深思熟虑,就不出手,这样的创作习惯在同行面前太“囧”了。
传统总有人欣赏
中国美协副主席、上海文联主席施大畏称赞韩硕在研究传统中国画“线”的运用上有他独到的见解,“他心中有条主线,那是对生活的热爱,对人生的理解,融入时代的自我需要。他不矫揉造作,在画作上倾吐着自己的心声。”
在刚刚在中华艺术宫举办的上海青年美展上,参赛者中油画者众多,优秀的国画作品,尤其是写意的国画更是寥寥。韩硕也在担忧写意绘画的断层现状。他说:“在国画画家里,写意少了,工笔多了,工笔相对来说容易出效果是一个原因;写意难度高,不是日积月累地练习和创作,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艺博会上,新水墨的绘画风头正劲,自称保守派的韩硕认为,这些画作有时代性,他能够接受的,并且相信新水墨和他这类的传统国画可以平行前进。“我想传统的国画总是有人欣赏的。”
最近,韩硕正为中国文联和文化部举办的《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创作“竹林七贤”热身,“务虚”的韩硕又想出了一套“花样经”,翻阅古籍记载后,准备定制一套魏末晋初的宽袍大袖的服饰,他说,这是为了寻找一下不拘礼法、快意生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