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猎年利润200亿美元
深夜,津巴布韦的一个禁猎区里,一辆“路虎”缓缓前行。头灯没打开,仪表盘暗着,借助月光,曼德小心操控着方向盘,尽量降低引擎发出的声响。
车斗里站着3名身着迷彩服、全副武装的巡护员,机警地查看电网周围的一举一动:沙地上是否有靴印,草皮是否被踢过,有无木棍燃烧的残痕……这些蛛丝马迹可能意味着盗猎者的入侵。
这片禁猎区占地1.2万英亩,栖息着少量濒危的黑犀牛和相当数量的大象、狮子、猎豹,都是盗猎者疯狂捕杀的对象。
全球盗猎产业每年利润高达200亿美元,是仅次于毒品、军火和贩卖人口的犯罪活动。2月中旬,应英国首相和查尔斯王储、威廉王子邀请,全球50个国家领导人聚首伦敦,就反盗猎举行峰会。峰会前夜,美国总统贝拉克·奥巴马宣布一项打击野生动物走私活动的全国新政,旨在降低非法产品需求和加强反盗猎合作。
盗猎队伍装备精良
但在曼德看来,上述努力无济于事,真正有效的做法是发动一场针对盗猎者的“战争”。他的核心思想很简单:枪战面前,你的武器不能只是善意。
曼德是国际反盗猎基金(IAPF)创始人和首席执行官,该基金在美国休斯敦注册,总部设在津巴布韦,受训的巡护员遍布南非各国。
曼德说:“每年有成千上万的动物被猎杀。我们需要现在就有所作为,阻止损失。否则,动物将所剩无几。”
由于市场需求不断扩大,盗猎队伍也在壮大,且装备日益精良,包括夜视镜、狙击步枪、子弹带、镇定剂及各种专业用具,一些幕后财阀甚至给盗猎者配备直升机。
面对这样的对手,曼德认为多数动物保护组织过于松散,且因目标不明浪费精力。“这是一场全球性的野生动物战争,”他说,“按目前的方式,我们将被打败。”
保护区内用武之地
曼德上世纪70年代后期出生于悉尼,19岁参加澳大利亚海军,不久转入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6年后成为特种部队一名狙击手和潜水员,被派往伊拉克,为重要人物提供安保。他承认,当时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10年后会为保护野生动物,深更半夜在非洲的灌木丛中巡逻。
退役后,曼德在伊拉克前情报大楼里设立基地训练伊拉克警察,希望为恢复当地秩序尽一己之力。2008年,他回到澳大利亚。一次偶然机会,他在酒吧结识一名来自莫桑比克的巡护员,后者手执狙击步枪与盗猎者斗智斗勇的故事令他心驰神往。尽管在非洲不识一人,他还是毅然买下前往南非约翰内斯堡的单程机票。
他先是在津巴布韦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区做巡护员。开始,他只想尝试一下野外生活,拍几张酷照放到“脸谱”上。渐渐地,他发现,在树丛和草原上与盗猎者周旋,他的军事技能颇有用武之地。
“在灌木丛中,我实现了个人转变,发现了一个更大的自我,”他说,“我教其他巡护员军事技能,他们教我如何和野生动物打交道。我们生活在非洲草原上,这里的生存原则和在巴格达市区没有什么两样。”
军事手段重在威慑
曼德于2009年成立IAPF,至今已为津巴布韦10个保护区培训巡护员,业务延伸至莫桑比克。该基金还致力于创建非洲野生动物巡护员国际标准。
曼德的训练思想是视巡护员为战士,教他们如何搜集和分析情报、如何进行公开和隐秘的巡逻、如何修建观察哨所、如何正当使用武力以及如何收拾战场。他使用的器械与在伊拉克战场上大同小异,有夜视镜、红外光和一种新型无人机,能在空中连续侦察5个小时。
“人们希望用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曼德说,“反盗猎是一场准军事行动。”
曼德并非唯一对巡护员进行军事化训练的人。在肯尼亚,英国陆军向保护区巡护员传授类似军事技能。在南非,前特种部队战士也在做同样的事情。非洲十几个野生动物保护区正在试用无人机。
曼德认为,军事化训练的目的在于威慑。对盗猎者,巡护员旨在逮捕他们,而非一枪将其击毙。IAPF总部所在的斯坦利和利文斯通私人禁猎区最后一次遭入侵是在3年前,盗猎者被处以监禁。
自那以后,禁猎区再未发生过盗猎事件,濒临灭绝的黑犀牛数量较曼德到来之时增加了一倍。曼德说:“我不是说我的办法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我想强调的是:我们的做法有效。”
“民心”工程显露成效
并非所有动物保护组织都赞同曼德的军事化手段。事实上,大多数人还是倾向于传统的“攻心术”,即通过说服教育让当地居民明白动物的价值远非牙齿或牛角。可是,在一些世代贫穷的地方,和当地居民讲道理确实不易。
曼德手下一名巡护员麦克·杜比说:“我为自己的工作骄傲,但当我回到自己的村落,那里的人视我为敌人。动物是他们的收入来源,哪怕只是为了它们的肉。很难让他们理解保护动物的价值。”
不过,有些地方的“民心”工程已显露成效。24年前,距离博茨瓦纳首都哈博罗内3小时车程的卡马犀牛禁猎区只有6头捐赠的白犀牛,如今已超过30头,另有28头重返南部非洲野生地带,没有一头遭猎杀。禁猎区内50多名工作人员,大多来自附近村落。他们向游客出售手工艺品,收入惠及所有村民。
这个禁猎区的首席行政官莫利米·吉巴说:“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让当地居民意识到,让动物活着比杀死它更有价值。如果你猎杀它,你可能今天受益、明天受益,但如果你保护它,那么你的子子孙孙都能受益。我们的学校和医院都部分受益于来观看动物的游客。”
肯尼亚慈善组织“大型动物生存空间”创始人麦克斯·格拉汉姆认为,向当地居民传达动物保护理念虽然艰难,却是“我们能取得胜利的唯一合理途径”。“我们已在肯尼亚中部的莱基皮亚地区取得里程碑式的成功,短短一年就令当地非法猎杀大象数目下降60%。”
同时,他强调加强和理顺反盗猎法案。“大型动物生存空间”向司法当局发放了一批手册,列出所有可施用于盗猎者的法律条款,如擅自闯入、非法持有军火、威胁行为和违章驾驶等。他相信,综合运用上述法规可以将更多盗猎者送进监狱。
在距离禁猎区千万里之外的地方,一些组织也在为保护动物而努力工作。美国旧金山的“野生救援”组织号召好莱坞明星、英国王室成员、中国奥运明星以及其他各界名人向世界传递这样的信息:购买违禁野生动物产品一点都不“酷”。该组织负责人彼得·奈特说:“我们需要稍许转移一下关注焦点,减少产品需求。没有需求,就没有供给。”
曼德并不反对采用更加温和的方式开展反盗猎运动,但他也表示:“我会坚持自己的立场,在物种灭绝之前阻止流血,守住仅存的一切。” 唐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