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药学典籍对于胡椒的描述颇多,即以含有“本草”两字的医书而言,有“衍义”“纲目”“经疏”“求真”“便读”“唐本草”“海药”“日华子”“蒙筌”“备药”等等,大多集中在治疗寒痰、积食、反胃、泄泻、冷痢、脘腹冷痛、呕吐清水以及食物中毒……不光中国,在胡椒的故乡,比如印度,它也担当起了药材的功能。印度草药、悉达医学(起源于印度南部泰米尔纳德邦的传统医学)和尤纳尼(印度传统医学之一,源于希腊,通过阿拉伯医生的推动,在吸收中东及中国等国传统医学思想的基础上发展起来)三大传统医学的处方里,人们不费气力地可以查到胡椒的“身影”。公元五世纪出现的《叙利亚医学之书》里,胡椒被认为可以治疗便秘、腹泻、耳痛、坏疽、心脏病、疝气、声嘶、消化不良、昆虫叮咬、失眠、关节痛、肝病、肺病、口腔脓肿、晒伤、龋齿与牙痛之类。
奇怪的是,国外的不少古代典籍,居然有建议用胡椒(一般制成软膏)治疗眼疾(直接涂敷在眼睛)的记载。想想也觉得不妥:防暴器材里有一种胡椒喷雾,目的就是让人睁不开眼睛。用胡椒粉涂在眼睛上,岂不是胡闹?祖国传统医学明确指出:胡椒“多食动火燥液,耗气伤阴,破血堕胎,发疮损目,故孕妇及阴虚内热,血证痔患,或有咽喉口齿目疾者皆忌之……”(《随息居饮食谱》)又:“多食发疮痔、脏毒、齿痛目昏。”(《本草备要》)中医的博大精深,可见一斑。
胡椒只能在年降水量2500毫米的热带地区,而且,在它的生长期内还需要一段干热的日子。符合这一生长环境要求的国家是印度、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斯里兰卡和巴西等。印度西南海岸西高止山脉的热带雨林,在公元前四世纪已有胡椒栽培。据说越南现在已经成了第一大胡椒出口国,地理位置合适,应该是其重要的筹码。可以推想,我国的南方都可以种植。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我国1951年才刚刚从马来西亚引种,在海南岛琼海县试种胡椒,1956年后,广东、云南、广西、福建等省区陆续引种试种成功,栽培地区扩大到了北纬25度。这就很有意思了,原来我们吃到的胡椒粉(国产),只有六十年不到的时间。在这之前,吃的都是进口货!难怪从前饭馆里的伙计都把胡椒粉看得很牢,生怕别人肆意糟蹋。
欧洲不产胡椒,但胡椒似乎和他们十分契合,不是因为胡椒的药用功能,而是饮食。在西餐当中,胡椒粉好像呈现不可或缺的样子:无论是吃鱼还是吃肉,乃至蔬菜色拉,西方人喜欢稀里哗啦“乱”撒一气,否则不足以厌食者。
大概正因为如此,欧洲人对于胡椒的占有欲,比亚洲人厉害得多。
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对于香料有一种崇拜,认为它们是极有价值和极为重要的东西。他们离不开香料,给几乎所有的食物添加香料。他们喜欢的香料中是否含有胡椒,很遗憾,我不太清楚。不过,当年(公元前408年)西哥特人(日耳曼的一支)围攻罗马时,定下一个规矩:一个俘虏的赎金是3000磅胡椒。这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西哥特人把胡椒看作是必需品,可以拿命来换;二是胡椒在罗马人那里也是好东西,不便宜。史料上,古希腊和古罗马还有征集胡椒作为贡品的说法,就是证明。
在古代欧洲,香料是名贵物品,胡椒更是。即使已经到了中世纪,有一个时期,一磅藏红花粉与一匹马等值;一磅生姜与一只羊等值;两磅肉豆蔻与一头牛等值;胡椒的身价更高,其价格甚至以单个干胡椒计量,人们可以拿着胡椒来充当货币,用它来交税交租。
为什么香料变得那么吃香?其中一个因素是,在中世纪欧洲形成了一个风尚:烹调的食物当中必须都得加香料,而且还要看上去有一层浓浓的色泽。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阿拉伯世界控制着香料贸易,他们把价格定得很高。而威尼斯和热那亚正是靠投资香料贸易逐渐变得富有起来,为日后文艺复兴打好了坚实的物质基础。是的,很难想象,这样大规模的文艺复兴运动会在十分落后和贫困的地区发起。
人们总是习惯于接受古代欧洲的航海家冒死探险,是为证明“地圆说”和开拓海外贸易的说法,比如获取东方的茶叶、丝绸、瓷器,于是“征帆一片绕蓬壶”了。事实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动机,就是要绕开威尼斯、热那亚与阿拉伯世界的贸易协定(垄断胡椒等香料),寻找到一条能采购到包括胡椒在内的香料的线路。随后,英国和荷兰成功地开辟通向中国、印度等地的航道,其最初目的,也与香料贸易有关。1658年,荷兰与葡萄牙人在锡兰(今斯里兰卡)开战,就是为了抢夺肉桂贸易主导权,结果,荷兰打败了葡萄牙人,得以在巴拉马尔海岸和爪哇增加了运输胡椒的港口。
现在想想,那时的欧洲人为了一点点胡椒不厌其烦,大开杀戒,真是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