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山东、对沂蒙老区有着特殊的情缘。那里不但是我的出生地，那里更是我父亲和他的战友们共同打击侵略者、智斗反动派的战场。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我的思绪又定格在70余年前烽火狼烟的山东抗日根据地，不禁心潮激荡、思潮翻滚。

　　三打灯明寺 挫敌扬军威

　　1938年初夏，为壮大我党领导的敌后抗日力量，中央军委决定抽调一支八路军主力部队组成东进抗日挺进纵队，开赴津浦路以东的冀鲁边区。

　　父亲被任命为八路军东进抗日挺进纵队司令员兼政委。8月，他率部从山西孝义出发，经过一个多月风雨兼程，9月27日来到冀鲁边区的中心乐陵县，在敌后战场开展游击战争。

　　22岁的萧华成了冀鲁边区集党、政、军一把手于一身的领导人。萧华领衔挂帅，根据冀鲁边的实际情况，确定了“巩固津南，发展鲁北”的方针。在冀鲁边区，父亲率部打了许多胜仗，挫败了日军的嚣张气焰。其中，一场三打灯明寺的战斗经历跌宕起伏。

　　灯明寺是东光县的一个重镇，也是冀鲁边区主要交通要道，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1939年1月26日，东光日军联队长滕井带领200多名日军、100多名伪军，出动十几辆汽车，满载武器弹药和一些建筑材料，到灯明寺修建据点。父亲和参谋长邓克明、五支队长曾国华率部连夜冒雪急行军40多华里，赶到灯明寺以北3华里处的一片洼地，进入战前准备。夜间11时，尖刀班悄悄摸进村子，干掉哨兵，进入日伪军宿营的几家客店院墙，顿时，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日军还没清醒过来就有不少伤亡，伪军早已抱头鼠窜。此战，日军伤亡60余人。

　　此时刚去枣庄围困河北国民党军张国基部的滕井听说后，马上带队分乘十几辆卡车，回援灯明寺。滕井此举，正中父亲计策。埋伏在两侧的八路军一起杀出，鬼子胡乱开枪还击，直到拂晓方才发现八路军早已撤走，滕井连忙下令停止射击。进村后，滕井清点发现，这一战，日军又死伤几十人，滕井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回东光城。

　　几天后，滕井又带300多名日军、200多名伪军和200多名抓来的民夫，再次占领了灯明寺。父亲和邓克明得知后，决定先派民兵骚扰、麻痹敌人。滕井为了早日修好据点，命令日伪军也和民夫一起施工。夜里，疲惫不堪的日伪军刚入睡，村外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日伪军则慌慌张张地朝村外开枪放炮。过了一会儿，村外的枪声、号声停止了。日伪军心惊胆战地等了好久，见村外没了动静，以为八路军撤走了，都抱着枪睡着了。这时，村外又突然响起了军号声、枪声和呐喊声……就这样，一夜反复几次，如此连续两天，敌人未能睡觉，十分疲乏。

　　第三天深夜11时，萧华和邓克明率部队踏着冰雪来到灯明寺。东光县大队在村北和村西北佯攻，五支队趁机从村南悄悄地摸进村子，将伪军住的8个院子分割包围起来。打得伪军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乖乖当了俘虏。接着，部队又向日军驻地杀去，很快消灭了一批敌人。

　　滕井指挥剩下的两个中队日军凭借高大砖房作掩护，拼命顽抗。父亲见敌人火力凶猛，便与邓克明商定撤出战斗。八路军刚出村，灯明寺突然火光冲天。父亲意识到这是滕井的诡计：一是两次失利后纵火报复；二是引八路军回村救火，背后偷袭。父亲决定来个将计就计，一方面带一部分人回村救火，另一方面则让邓克明带一连人埋伏村外，等待时机攻敌背后。

　　滕井见八路军回村救火，以为八路军中计，带着隐蔽在道沟里的日军兵分两路杀进村。萧华指挥战士迅速还击，邓克明也带着一个连呐喊着冲进村来。日军遭到前后夹击，，不到一小时伤亡大半，剩下的十几个日军不敢再战，跟着滕井逃回东光城。

　　亲赴惠民谈判 斗争有勇有谋

　　抗日战争是一场全民族的反侵略战争，父亲一直注意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同时，打击无心抗日的反动势力毫不手软。

　　刚到达乐陵县时，父亲就通过朱集镇大常村村长常浩天，与进步人士、县长牟宜之取得联系，共商抗战大计，促成牟宜之对国民政府山东省主席沈鸿烈的“限制、刁难八路军，尤其在军饷、粮食、服装上不予供给”要求不为所动。

　　沈鸿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不久，他与国民政府河北省主席鹿钟麟策划组织“冀鲁联防”,试图以软硬兼施、南北夹攻的方式，把八路军赶出冀鲁边区。为瓦解“冀鲁联防”，做好统战工作，父亲轻车简从，去惠民县城与沈鸿烈谈判。

　　沈鸿烈曾当过张作霖的舰队司令、青岛市市长，当得知来谈判的八路军司令只有22岁，很是不屑。大家十分气愤，都想打道回府，父亲却化被动为主动，把《给惠民各界的慰问信》花钱油印出来，亲自上街头散发，又去医院慰问。一时间惠民纸贵，城里纷纷传颂八路军的司令年轻有为，深明大义。

　　沈鸿烈吃了“哑巴亏”，赶紧安排会晤。三小时的谈判结束后，沈鸿烈送出父亲，竟掩饰不住惊讶、钦佩之情，要请父亲吃饭。

　　后来，为阻止我党领导的抗日势力向北发展，被称为“摩擦专家”的河北省政府主席鹿钟麟收买了反动民团头子孙仲文，给他提供枪支弹药，对付冀南挺纵部队。1938年10月，孙仲文派兵包围了盐山五区抗日民主政府，并将机枪架到区政府门口，要我区政府制册交印，并声称一切都要听从孙司令的指挥。他们还在大赵村、丁村一带，扣押挺纵过往人员，活埋抗日干部，屡屡向我挑衅。父亲派驻防在盐山旧县一带的我冀南第六督察公署专员、第六军分区司令员杨靖远找孙仲文交涉，劝其停止反共的破坏活动。然而，孙仲文依靠鹿钟麟的支持，猖獗至极，欲当场扣押杨靖远，杨靖远机智逃脱，孙仲文却又在后面的交战中射伤杨靖远，割下其头颅挂在寨门上示威。

　　父亲悲痛万分，含泪写下挽联：“抗战方兴竟在盐山留遗恨，建国未艾空对鬲水吊英灵。” 11月14日，经父亲同意，六支队的周贯五率部拔掉这颗钉子，将孙仲文一群乌合之众全部拿下，并建立了第四区抗日民主政府，给鹿钟麟以有力回击。为打击鹿钟麟的反动气焰，我军继续向北推进。收回新海县，建立新海县抗日民主政府，沈鸿烈和鹿钟麟的“冀鲁联防”彻底破产了。

　　危急出兵施救 将领率部起义

　　1938年12月中旬，蒋介石从鲁南山区调石友三、高树勋为首的第十军团插入冀南地区，配合鹿钟麟制造摩擦。高树勋是河北当地人，比较倾向于抗战，因而与其顶头上司石友三貌合神离，隔阂很深。蒋介石派他来，是想利用他以乡土情谊笼络人心，孤立、排挤八路军，但又怕他与八路军接近，特地委派鲁北国民党党部主任、鲁北保安部队政治处主任、CC派分子马皋如任暂编第一军政治部主任，监视高的行动。

　　高部抵达时，八路军挺纵机关为高树勋召开了欢迎大会，父亲代表边区抗日军民致欢迎词，并委托六支队司令员邢仁甫宴请高树勋，希望他多做对抗战有利的事，之后多次与邓克明等前往高树勋部驻地，交换对抗日形势的看法，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刘伯承专门写信由父亲转交高树勋，劝戒高树勋认清形势，以民族利益为重。在有理有节地与高部中反动势力斗争的同时，父亲还率部驰援，救了高树勋一次，让他彻底认清了形势。

　　1939年6月初，高树勋部与日军激战9小时获胜。6月28日，日军宫津文雄带400日伪军侵占乐陵城，7月11日又集中1000余日伪军夜袭高树勋部队防地宁寨村。当时高树勋手下只有李春克一个旅和周树一个团约6000余人，因日军来势凶猛，武器精良，鏖战一天后渐渐不支，被日军困住。

　　7月12日拂晓，日军发起进攻。高部警卫连依靠丈高土围子拼死抵抗，驻扎附近的所属部队想来救援，但均被日军打垮。高树勋下令两次突围，均未成功，一面下令死守，一面向国民党地方武装张国基、曹振东发报求援。张、曹为保存实力，袖手旁观。高树勋无奈，只得向八路军求援。接电当晚，父亲带部队连夜赶去，凌晨2时发起进攻，与高部里应外合，使得日军撤围。战后清点战果，仅八路军就消灭日军60多人、伪军100多人，击毁汽车4辆，缴获轻机枪两挺、步枪200支和其他部分军用物资，俘虏两名日军军官。从此，高树勋看清了共产党八路军是真正抗日的，对抗日友军真诚相待，也认识到，搞反共摩擦没有出路。不久，高树勋主动率部撤离冀鲁边区，其附属的“二政权”随之垮台。

　　抗战胜利后，高树勋委托中共地下党员王定南主动找到刘伯承和邓小平，希望与我军建立联系。经过反复工作，1945年10月30日，高树勋率部起义，成为国民党高级将领起义第一人。

　　（孙云 整理）

　　作者介绍

　　肖雨

　　肖华上将之女。1944年7月出生于山东抗日根据地。1967年7月毕业于北京航空学院。退休前曾任海军装备部助理员，型办副主任兼军事总代表等职，大校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