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我的外公彭德怀在指挥“百团大战”关家垴战斗时，他手拿望远镜观察前沿阵地的照片，最近一次又一次地高频率见诸报端荧屏。这个难忘的历史瞬间，为后人留下了八路军艰苦卓越、英勇杀敌的时代记印，也成为人们最熟悉的“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的形象。

　　平型关取得头一仗胜利

　　卢沟桥事变后，中国工农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成立八路军总司令部。朱德为总司令，外公为副总司令。

　　9月，周恩来约外公陪同他一起去太原见阎锡山，沿途所听街谈巷议，无不希望红军早日参战。阎为避日本飞机轰炸，住在太原以北之崞县某村。

　　外公从总部出发时，就考虑八路军如何争取在抗日战争中头一仗打个胜仗，以提高共产党和八路军的威望。在崞县，当阎锡山谈到以王靖国和陈长捷两军分守平型关和茹越口，另以一个军守雁门关时，外公说：你们坚守平型关正面，我115师出五台、灵丘、蔚县地区，隐蔽集结在敌前进道路两侧，待敌进攻平型关时，从敌侧后夹击进攻平型关之敌军；我120师位于晋西北地区，待敌进攻雁门关时，我军也从侧翼进击。

　　我115师的一个旅在平型关伏击日军板垣师团之一个后尾联队（即团），歼灭其大部，争取了头一仗的胜利。这是“七七”事变以来，日军第一次遭受的打击。在平型关胜利的鼓舞下，卫立煌率四至五个军，在忻口布防。

　　日军打破平型关、雁门关后，继续向太原前进，在忻口遇到国民党军相当坚决的抵抗。我129师的陈锡联团，乘黑夜袭入阳明堡机场，烧毁日机24架，歼灭守敌约一个大队（营）。此役给忻口卫立煌部以很大鼓舞。

　　这两战胜利，在华北人民群众中起了抗日动员作用，八路军在群众中威望日高，参军者益多。

　　“百团大战真是令人兴奋”

　　1940年7月22日清晨，从太行山麓的小山村发出来一束束无线电波，这电波透过日军特务机关的严密监视和捕捉，把八路军总部一项极其重大、秘密的作战命令，传达到分处敌后的各师、军区领导人聂、贺、关、刘、邓，同时上报中共中央军委。这便是有名的由朱(德)彭(德怀)左(权)签署发布的破袭正太路战役预备命令。

　　这一注明“十万火急”的绝密电报发到延安，立即被抄送毛泽东、朱德、王稼祥、洛甫、王明、康生、陈云、任弼时诸人。1959年庐山会议以后，外公被指责为背着毛泽东发动百团大战，由于7月22日预备命令延安收文原件的赫然在案，“文革”以后得以澄清真相。

　　8月8日，战役行动命令发出。在战斗开始并且取得了一些胜利以后，各根据地有不少武装力量乘敌伪仓皇撤退时，自动参加了战斗，自发地奋起追歼敌伪，加上原布置的22个团，共有104个团。故在发表战报时，名为百团大战。

　　百团大战第一阶段的破袭取得巨大成功。亲临前线，担任正太路东段指挥的129师386旅旅长陈赓，在他1944年写的自传中，曾热情描写了这一阶段作战的情景：

　　“1940年8月，奉命参加百团大战，我以精锐之师，半月内毁灭(坏)了敌人所谓的‘大动脉’之正太路。由阳泉至榆次，除少数几个县城外，几年来以碉堡组成的封锁线，被我挨次攻下。每一座铁桥，每一个车站、水塔，每根铁路枕木均被我焚烧或破坏无余。一条完整的铁路，一时变成了破烂不堪的荒地。迫令敌寇尽数月之力重新建筑此路。百团大战遍及华北，敌寇兵力备受牵制。经半个月之调遣始凑兵万余向我反扑。我已任务完成，且战且移，并着手第二次作战以扩大战果。”

　　中共中央对百团大战的胜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八路军总部对第一阶段作战的总结报中央军委后，很快收到了毛泽东的回电。外公在其《自述》中回忆说：“此役胜利的消息传到延安。毛主席立即给我来电说：‘百团大战真是令人兴奋，像这样的战斗是否还可以组织一两次？’”

　　亲临关家垴前线指挥

　　10月6日，日寇在对其主要交通线进行应急修复后开始对各抗日根据地发动大规模的“扫荡”，八路军未得休整即转入百团大战的第三阶段——反扫荡作战。

　　10月28日，岗崎大队在根据地军民袭扰下成困顿之势，夺道武乡准备退回沁县，进到蟠龙、关家垴附近宿营，外公决心亲自来惩罚这一股暴敌。参加正太路袭击战和攻打榆社城的129师陈赓旅和决死一纵队正有一部分部队在关家垴附近集结休整。冤家路窄，外公于当晚发出了歼敌命令。刘邓指挥一路，左翼归陈赓指挥，山炮连由外公直接指挥，于30日晨4时发起攻击。

　　岗崎大队乘夜摸上了百尺关家垴高地，这块高地三面断崖，只有一条窄路通向顶处。敌人凭据靠垴顶的窑洞顽抗。外公亲自动员总部特务团、警卫连参加战斗。八路军指战员喊着为牺牲的战友和老百姓复仇的口号，冒着飞机的投弹扫射和由垴顶倾泻的火力向上冲。一场惨烈的攻坚战持续了两昼夜。依靠着顽强与勇敢牺牲，八路军终于将武器精良、骄横凶残的岗崎大队歼灭过半。

　　百团大战是一场引起多年争论的战役，而关家垴战斗则是百团大战中引起争议的一次战斗。外公在其自述中谈到为什么要发动这次战斗时说：“在敌军扫荡时，日军一般的一个加强营附以伪军为一路，我总想寻机歼灭敌军一路，使敌下次扫荡不敢以营为一路，以使其扫荡的时间间隔拉大，有利于我军民机动。我这一想法是不符合当时实际情况的。因部队太疲劳，使战斗力减弱了，使一二九师伤亡多了一些。”

　　刘伯承、邓小平在l942年3月15日给宋任穷的一封信中谈到这次战斗时说：“不打这一仗，在政治上损失太大，实际上这一仗停止了敌一个大队可以在根据地横冲直闯的局面。”

　　外公坚持要取得这次战斗的胜利，八路军是坚持敌后抗战的主力军、正规军，不但要会打游击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必要时，也要猛攻坚守，要打正规仗，顽强拼杀，啃硬骨头。敢于啃硬骨头，这曾使外公战无不克，所向披靡，也使他吃过一些苦头。关家垴是一次实地练兵练勇。作为八路军的统帅，他必须保持这支铁军应有的主力军、正规军的军事素质。

　　百团大战连绵作战三个半月。12月5日，18集团军(八路军)总司令部野战政治部公布百团大战总结战绩。总计进行大小战斗1824次；毙伤日军20645人，伪军5155人；俘日军281人，伪军18400余人；拔除日伪据点2993个，缴获步马枪5400余支，轻重机枪200余挺，及其他大量武器弹药；破坏铁路948里，公路3000里，桥梁、车站、隧道等260处；破坏煤矿5所。八路军亦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伤亡22000余人。

　　以正太路破袭战为发端的这一次战役，在敌后分割、艰难的条件下，以其运筹之巧妙、发动之隐蔽、指挥之有效、作战之英勇、群众支援之热烈，在抗日战争史上写下了光辉而富于特色的一页。其中，也渗透着外公的独特的军事胆略、指挥艺术和作战风格。  （王欣 整理）　　

　　作者介绍

　　张晨 

　　彭德怀元帅大侄女彭梅魁的女儿，1960年5月生于北京。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曾在北京国家博物馆工作，现在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