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国家公权力深入干预公民家庭生活的一个典型案例——虐待行为的发生、发现，公权力的介入、干预，当事人后续生活的跟踪、关注……这些因“爱”而生的作为让我们思考：爱孩子，我们怎样做才能更好？

　　4月7日上午，长宁法院少年庭副庭长钱晓峰、区妇联蒋春华一同坐飞机飞往H省C市，他们去看一看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小蕾的生活状况。钱晓峰发现小蕾结实了，脸上溢着笑容。老师说小蕾表现十分优秀，各门功课都在95分以上。在小蕾的新家，钱晓峰和蒋春华见到了小蕾的继母和弟弟，感觉到了小蕾和继母彼此间的接纳，也看出了弟弟对姐姐的依恋。

　　“从没见过这样的家长！”

　　小蕾是钱晓峰审理的一起虐待案中的一个未成年人。2015年4月7日清早，小蕾走进教室，班主任张老师发现小蕾一瘸一拐的问她是不是又被妈妈打了，小蕾怯怯地点了点头。只见小蕾双脚多个脚趾破损溃烂，淌出脓水。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多处有被牙齿咬伤的印痕。

　　学校带小蕾去医院诊治的同时向警方报案，警方委托司法鉴定机构对小蕾的伤情鉴定。经分别询问小蕾及其母亲何茵，警方初步掌握了案情：4月3日傍晚，何茵回家后见小蕾在看电视，就问她为什么不练习古筝。小蕾回答说练过了。何茵认为女儿撒谎，就用手掐、嘴咬、拳打、脚踩、绳子抽等方式殴打小蕾直至小蕾“认错”，历时20多分钟。“我从教30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家长！”张老师说。

　　与此同时，经长宁区青保办（教育局）牵头，长宁区公、检、法、民政、妇联等部门以及小蕾所在学校、街道、派出所等，一起就此事紧急会商。钱晓峰代表法院参加了会商。派出所查找到小蕾的生父，但他现在C市居住，已组建新的家庭并有一个男孩，表示没有办法管小蕾；民政部门表示救助站可为小蕾提供暂时的衣、食、住，但因缺少人手，看护人员要有关部门安排。

　　钱晓峰知道，对监护人侵害未成年人权益的情况，虽然有相关处置意见，但尚缺乏可操作性。在各方的积极努力下，小蕾得到妥善安置，街道干部与社区民警负责接送小蕾上下学，小蕾惊恐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我把所有精力都给了孩子！”

　　小蕾伤情的鉴定报告出来了，除面、额及头顶部有多处新旧损伤导致的色素改变外，胸部、背部、腹部、臀部及四肢外伤及咬伤导致软组织挫伤后的色素改变占体表面积74%，远超30%的相关鉴定标准，已构成重伤。4月20日，警方正式立案侦查，之后何茵被依法逮捕。

　　何茵被刑拘后，警方委托司法鉴定机构对其精神状态、刑事责任能力及受审能力鉴定，结论为何茵无精神疾病，对本案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和受审能力。

　　8月，长宁法院立案受理检察机关提起的公诉。主审法官钱晓峰大致了解了何茵与小蕾的生活状况。80后的何茵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初中毕业后即外出打工，在C市认识了季晟。2006年两人结婚，第二年小蕾出生，女儿两岁半时，何茵与季晟离婚，她将女儿接到上海。

　　性情急躁的何茵认为女儿是自己未来的希望，她对小蕾的要求非常严苛，学习上层层加码，管教上稍不如意就施以体罚。她让女儿学舞蹈、古筝，给女儿报英语等课外辅导班，买来语数外课外练习……聪慧的小蕾学习成绩一直稳定在班级前十名。2015年3月底，何茵在女儿的书包里看到一张成绩“不太好”的试卷，就问女儿是不是故意藏起来不让她知道，经不住她的“教训”孩子最终承认了。4月3日，何茵认为女儿偷懒、撒谎，再次虐打女儿。4月6日，还是因为练古筝，何茵又一次打骂小蕾……“我把全部精力都给了孩子，但她就是不记打！”何茵感到非常失望。

　　“莫让公权力击毁母女亲情！”

　　2015年9月，长宁法院开庭审理何茵涉嫌犯虐待罪一案。公诉人提出，何茵不听劝告多次虐打女儿，女儿被保护隔离后何茵曾有过激行为，建议不对何茵适用缓刑。

　　辩护人表示，何茵主观上没有虐待小蕾的故意，她几次打骂女儿是认为女儿有藏匿试卷、逃避练琴和说谎等不良行为才实施的。辩护人向法庭讲述何茵在痛悔自己教育不当的同时，时刻牵挂着女儿。辩护人透露小蕾6月初被父亲接走后在C市的情况，表示小蕾无法适应在生父家的生活，已多次离家出走。

　　钱晓峰决定，启动涉少审判特别程序——社会调查评估，请C市相关单位对小蕾在C市的生活、学习、身心状况及生父季晟家庭的监护能力调查评估。

　　“她远远超越了管教的界限！”

　　11月，钱晓峰收到调查评估报告：案主（指小蕾）初到C市时身体消瘦、抽搐现象严重。之后几个月，抽搐频率明显减少。目前案主对C市家庭环境基本适应，案主晚上吵着要妈妈（继母）陪她一起睡觉，生活中喜欢粘着继母期望获得关注，案主居住环境良好，5岁的弟弟与姐姐相处融洽，继母全职在家照顾两个孩子，案主在C市期间身体、心理、情绪等各方面状况有很好的改善……

　　11月25日，长宁法院再次开庭审理本案并作出判决：被告人何茵犯虐待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缓刑2年；被告人何茵于缓刑考验期起6个月内，禁止未经法定代理人季晟同意，接触小蕾及季晟。（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法官点评】

　　法官钱晓峰认为，本案的典型意义在于：一、必须建立有效的发现报告机制。二、多部门协调工作对案件推进至关重要。三、公安机关强力介入是案件进入司法程序的关键。四、民政部门托底保护场所的建设和机制保障有待加强。五、基层组织和社会组织作用大有可为。

　　特约通讯员 章伟聪 本报记者 袁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