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代母征婚

　　高老师的呆气上来了，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红，挥着拳头，大声说：“你，灯泡师傅说的 是什么话。婚姻的本质是爱情和责任，是精神性的东西而不是物质化的房子。我，老子没有房子，不能再婚，儿子没有房子不能结婚。老子让出房子不能再婚，儿子有了房子结了婚。儿子比爷大，房子比儿子还要大。房子为大，房子为王，满口喷粪，胡说八道！”

　　灯泡师傅被奚落了一顿，也被激怒了，发火说：“没有房子要娶娘子，做梦娶媳妇想得美。”说完把刚才收下的十元钱扔给了他，挖苦地说：“给我十元钱，想葱姜搏大闸蟹，三十六档算盘不要算得太精了，去吧，去吧。”灯泡师傅挥挥手，又像赶苍蝇一样把高老师赶走了。

　　高老师捏着十元钱走了，他的征婚结束了，但是他的桃花运并没有随之消失。

　　半个月以后，一男一女两个小青年来夕阳红摊头，灯泡师傅要把他们轰走：“这里是为老头老太介绍朋友的，你们轧个啥格闹猛？”那个女青年指了指自己的胸衣，又指了指对方的胸衣。胸衣上印了四个字：为母征婚。这是两件花了钱特制的T恤衫，商店里是买不到的。

　　灯泡师傅愣了一下，太阳从西边出了，相亲角里都是白发人为黑发人操心，如今颠倒过来了。他问道：“你们是她的谁？”男青年说是他的儿子，女青年说是他的媳妇。灯泡师傅问：“为何代母征婚？”他把双目转向女青年，逼视着她。男青年把上身倾斜过去，挡住了灯泡师傅的目光，回答道：“老爸死得早，我妈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现在我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但妈却很孤单。我妈年龄不算太大，刚过六十岁，我们劝她找个伴，伴伴老。她说一个人过惯了，不想再成家了。我们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总算做通了，就到相亲角代母征婚。”

　　灯泡师傅是相亲角的老资格，又是社会大学的老法师，不会轻易相信这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继续问道：“你要求男方有婚房吗？”这是句抓住命门的话，也是句试金石般的话，代母征婚的动机可昭然若揭。

　　男青年答：“我们要求男方有文化涵养，人要老实，对母亲要好，这是主要的，婚房有和无的问题是次要的。”这个回答是模棱两可。灯泡师傅理解为男青年要吃十全大补膏，既要房好，更要人好，如果房好而人不好是不能考虑的，他比只要房子好的人更难捉摸啊。

　　灯泡师傅眼珠一转，从另一个角度提问了：“你家住哪里？”男青年回答：“住在静安区华山路。”灯泡师傅听了一惊，华山路是高档住宅区。过去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尽管经过几十年的大浪淘沙，这里的富家后代已是微乎其微了，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依靠旧的大洋房还能过上富裕的生活，脸上还有着上只角的贵人相。华山路老洋房是这些富三代、富四代的命根子唷！

　　灯泡师傅已猜出八九分了，他旁敲侧击地问：“华山路老洋房又涨价了，疯涨了，是吗？”男青年说：“是啊，一间放汽车的汽车间已涨至200万了。”灯泡师傅顺着他的话头说：“你家的房子搭进了涨价的大巴士也跟着大涨了。”男青年说：“我家的房子有三间，朝南的，前面是个大花园。汽车间涨了，我家房子也涨疯了。”女青年用手肘捅了他一下，还乜了他一眼，暗示他不要露底。

　　灯泡师傅都看在眼中，心中已全部明白了，三间房子的掌权人物是那个女青年。他再看了女青年一眼，妖妖的脸，细长的眼角，一对眼珠子乌溜溜的，很活泛，也很狐媚。忤逆儿子的背后一定有个狐狸精般的媳妇。“代母征婚”是打着孝母的牌子赶走老母，抢夺洋房，这个坏点子就是那她想出来的。灯泡师傅不仅明白了，也看透了，他的脸拉得长长的，暗地里也长长叹了一口气。

　　女青年已看出了他的表情变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100元的大钞，悄悄地递了过去，说：“师傅，辛苦了，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