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开源节流

　　经过一下午的努力，史蒂芬说服了财务主管派一名代理去检查我们的房子，以便校方决定是否贷款给我们。接下来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学校的房产经纪人按要求到我们家检查房屋。检查的过程中，他一言不发、表情严肃，我们心中的希望也随着他毫无笑容的脸色越来越小。等他检查完毕并向我们陈述他的调查结果时，我心中残存的希望也灰飞烟灭了。他质问我们，难道没有看见房屋的后半部分都在塌陷吗？此外，三楼的阁楼火灾隐患非常突出。在他看来，没有一个正常人会购买一栋有200年历史的老房子。理所当然地，他绝不会推荐学校给这栋房子提供住房贷款。史蒂芬对于这没有远见的裁定怒火中烧，但无论他在财务主管的办公室如何吵闹，财务主管还是毅然听从了校方房产经纪人的意见。

　　申请学校住房贷款的失败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我们难以支付房子的全部房款，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节约。

　　于是乎，我们家逐渐形成了一套开源节流的系统：史蒂芬通过做研究、教书、论文比赛赚钱，而我从付账单到日常开销都尽可能地能省就省。我学会了从日常购物中尽可能地挑选实惠产品，并逐渐在这方面成为了专家。从森宝利市场能够用1先令6便士的价格买到可口的培根；鹅肝要选波尔特勒家的，又有营养又便宜；在市集上总能找到最便宜的新鲜水果和蔬菜；当地的肉店总愿意用最低的价格卖肉给我——无论是猪脚还是羊肩肉从不会超过5先令。

　　史蒂芬在这段时间找到一个既能赚钱又能提升自己能力的好差事。他之前一直想去牛津大学学习数学，但他父亲一直坚信数学是无法提供一个好工作的学科，尽管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错的。史蒂芬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因为不从事医学而让父亲失望透顶，为了不再把与父亲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他才折中选择了物理。当他以研究生的身份来到剑桥的时候，他的数学知识背景还较为浅薄。他的导师罗杰·彭罗斯是一个出色的数学家，这也让史蒂芬觉得自己尚有不足。他找了一份监督冈维尔与凯斯学院本科生学数学的工作，这样他可以一边赚钱一边补充数学知识。

　　他就这样一边当学监一边暗自准备着剑桥大学数学基本考试的大纲。不用说，他的学习能力远超他所监督的本科生们，他还常常抱怨看着那些没有实践经验的本科生学习令人着急，他的确在学期末的工作报告中向校方汇报了这个情况。他还跟着布兰登·卡特参加了校园里几乎所有的与数学相关的讲座。

　　史蒂芬喜欢听彭布罗克学院的威廉·霍奇爵士主持的课程。在整整一学期的教学中，课堂上的听众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史蒂芬、布兰登以及他们的另一个同事雷·麦克汉。史蒂芬即便有逃课的心，迫于课堂上无人的窘相也不得不继续待在教室里，有课必到。

　　我记得大概是我在伦敦的最后一年，史蒂芬的一个在哈利大街当精神病医生的姨父赫尔曼·哈登贝格因心脏病在离韦斯特菲尔德不远的圣约翰伍德住院。下午没课时，我会去看望他。赫尔曼的妻子珍妮特是史蒂芬的姨妈。赫尔曼是一个有魅力的绅士，他很有品位，聊天的话题总能引起我的兴趣。特别是他时常聊到普罗旺斯吟游诗人的创作，那正好是我那学期期末的一项作业论文的话题。由于个人的职业习惯他总会从心理学的角度解读诗人描写的情感。

　　偶尔我们也会聊到自己的日常生活。我告诉他关于我们在剑桥的生活以及我们对房子的重新粉刷的事情。“霍金家人对你还算友好吧？”他有一次好奇地问我，语气里似乎透着对霍金家人的不够信任。我自信地打消了他的担忧。我和史蒂芬刚订婚的那段时间，圣奥尔本斯的我们家的亲戚总会有人指手画脚，与霍金家的气氛或许有时还有些紧张。但我将这些都看成我和史蒂芬婚姻所必须经历的小插曲，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抱怨他们对待我的方式。

　　我告诉赫尔曼，史蒂芬一家看到我和他在一起总是表现得很宽心，他们也总是热情地欢迎我去他们在希尔赛德路的家中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