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寒的冬季来临,在广袤无垠的北极冰原上,一群驯鹿在头鹿的带领下在没过半身的积雪中逶迤前行,终于抵达挪威北部的“草场食堂”。正当它们拨开积雪寻找草料时,却突然发现,土层上的坚冰把食物牢牢封住,无论用蹄子踩还是用舌头舔,都无法融开冰层。无奈之下,头鹿只能带领鹿群赶往下一个草场,希望在那里获得好运气。
在北极日益变暖的大趋势之下,积雪化冰的情况在北极圈内越来越普遍,对于生活在这里的食草动物来说,冬季越来越难熬;同样,对于“北极人”来说,气候变化带来的种种“新现象”,也让他们越来越纠结。
冬季雨水结冰层
驯鹿觅食难度增
前不久在挪威特罗姆瑟召开的北极前沿大会的会场上,几名身着艳丽民族服装的男女,向来自五湖四海的与会人员讲述着上述画面。他们是生活在北极圈内的萨米人,世世代代依靠养殖驯鹿为生,并因此被称为“驯鹿民族”。
不过,在萨米议员艾丽·凯斯基塔罗的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是“Rain-Snow”,也就是“一场雨一场雪”。随着气候变暖,如今的北极圈在冬季会飘雨,雨水落到雪地上,结成厚厚的冰层;又或者,白天的气温升高让积雪稍微融化,一到夜晚气温骤降又让雪水在植被上凝成冰层。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驯鹿需要的食物全部冻住。
特鲁姆瑟大学和极地研究中心研究者表示,气候变化的最大影响是北极圈以内的气温“波动更剧烈”。特鲁姆瑟虽然在北极圈内,但由于湾流从温暖的墨西哥湾带来暖流,这里初冬的气温还没有欧洲滑雪胜地达沃斯低。因此当气温保持在0℃左右时,这种波动就直接影响到下雨还是下雪。到了冬天更冷的时候,冰层仍然存在,但落下的雪接触不到土壤,很难化掉,这又会让雪层积累得比以前更厚。
所有这一切都让驯鹿寻找食物的难度大大增加——它们开始挨饿了。“每年都有许多驯鹿挨饿,这种情况在我小时候还见不到呢。”艾丽不无忧虑地说。
三文鱼要靠养殖
鳕鱼生存遇困境
比起驯鹿挨饿,对北极圈的原住民来说,因为气候变暖带来的“新鲜事物”更让他们感到心慌意乱。
对于将捕鱼作为第二生存方式的萨米人来说,由于气候变暖,熟悉的鱼种逐渐消失、新兴鱼种突然出现,这让他们无所适从。艾丽说:“我们从小吃惯的鱼,现在已经很难捕到了。而捕捞上来的,都是从来没见过的贝壳鱼虾,我们都不敢吃。”
由于过去30年来海水温度不断上升,北大西洋鱼类呈现出不断由南向北“移居”的态势。近10年在挪威西南近海发现从苏格兰等海域顺流而来的100多种海洋生物,潜水员甚至可以看到通常只在地中海看到的海鲂。而原来生活在挪威近海的1600种海洋生物,有565种向更北的海洋迁移,其中300种已经在巴伦支海安顿下来。
而挪威北部地区峡湾的野生三文鱼,因为无法适应过快的海水升温,导致过多消耗体内脂肪,导致越冬脂肪不足,加上鱼虱等寄生虫在水温升高后繁殖加快,野生三文鱼死亡情况严重。挪威水产局负责人斯奈林根介绍,为了保证挪威三文鱼肉质和食用安全的“金字招牌”,规模化的海水养殖已经成为主力。
可惜,肉质更为鲜美的鳕鱼就没有三文鱼那么“幸运”了。据介绍,鳕鱼特别需要在接近冰冻的温度下产卵,保证卵发育正常。海水变暖迫使它们继续向北迁移,但是它们的生存环境并没有变好,因为在大气中浓度越来越高的二氧化碳通过各种形式进入海里,海水面临“酸化”的威胁。科学家预测:“如果按照目前的恶化程度,大西洋鳕鱼的生存条件在本世纪末的北大西洋将持续恶化,在冰岛和挪威周边地区,鳕鱼卵的孵化率甚至可能降低60%。”
地球上广袤的海洋每天吸收2000多万吨二氧化碳,当海水酸性上升到一定程度,许多海洋生物的壳和骨骼所需的碳酸铁便不能够聚合。如今,在阿拉斯加海湾西部,科学家发现一种名为“海蝴蝶”的有壳翼足类动物,外壳已经消失不见。
更可怕的是,即便能够适应海水酸化,很多翼足类动物被迫产生压力反应,为了吸收重建贝壳的能量,它们肉质里的自由基大量积聚、脂肪等营养物质大量流失。作为高纬度、特别是北极圈鱼类最重要的食物,翼足类动物肌体成分发生改变之后,完全依赖它们为生的幼鱼会发生营养不良,从而影响整个食物链的健康。
北极话题热度高
三大矛盾成焦点
去年夏天,滚滚热浪持续侵袭全球多地,欧洲的北极圈也受到热浪波及,出现了32℃的高温,一组无助地趴在浮冰上的北极熊图片刷爆网络,“保护环境、保护北极熊”成为热议话题。然后就在不久之后,网络上又出现“逆转”,称北极出现30℃以上气温很正常,并称北极熊的数值正处于历史高峰,根本不存在生存危机。这个话题同样成为大会上的交锋重点。
“这正体现了北极问题的复杂性。”作为中国智库代表出席此次北极前沿大会的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杨健如是说,“我们对北极知道得太少,而它又太重要。”
在杨健看来,目前北极问题存在三大矛盾:北极由于气候变暖、冰盖融化带来经济机遇与生态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人类在北极活动的增加与北极行为法律规范制定的落后之间的矛盾;人类共同利益(区域外国家)与北极国家(区域内国家)利益之间的矛盾。“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经济机遇与生态环境保护这组矛盾。”这三组矛盾决定着今后北极开发与保护的大方向。
目前对北极的研究呈现出百花齐放的态势,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在不同政治、经济乃至地缘利益影响下,出现的南辕北辙的研究结果。杨健认为:“这就需要域内国家以一种更加开放包容的心态接纳更多域外团队的研究。特别是当某些域内国家在环境保护政策上出现倒退,甚至退出《巴黎协定》,导致环境保护领域出现领导力缺失的情况下。”
对此,北极圈内人口最多的城市特罗姆瑟的市长克丽斯廷·莱莫也深表赞同。“这是趋势,我们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作为“北极首都”的市长,莱莫说:“我们每年积极主办北极前沿大会;北极理事会的永久秘书处也设在特罗姆瑟……就是想通过集思广益,更好更全面地理解这里发生的一切以及应对之策。”
她说:“我们希望有机会能开通中国大城市到这里的直航,我们不仅欢迎中国游客和投资,更欢迎来自中国的研究人员、年轻学者,通过特罗姆瑟,来了解北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