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这一夜过得有点心惊肉跳

　　记得那是个周末的晚上，医生和护士们忙完一天，把疲劳和身上的白大褂一起留在了衣帽间里，换上日常便装，轻松下班过周末去了。变得空空荡荡的楼道里，我和环妹送完晚饭，两人心情沉重眼巴巴地等候在视频一旁。十一号病人家属刘老师拿着话筒用江西方言跟舱里的儿子正在通话。这时，我们身后的处置室门开了，见曹医生满脸倦容地从层流室出来，我便趋前招呼：“这么晚还没下班呀？”

　　“去看了看汪泉，放心不下呀！”曹医生依旧是我熟悉的那副神情，说话不苟言笑。“她这两天怎么啦？每顿饭送进去都没吃，几乎原封不动退回来，现在连我们的电话都不接了，不知道她在里面究竟怎么样啦？真急死人了！”曹医生没有马上回答，先无奈地啧了一声。那一声“啧”和脸上的表情，都分明在说：汪泉情况不好。她踌躇了一下才开口说：“主要是汪泉肝功不好，肝昏迷，胆红素高达190，正常人的指标才17，高得太多了。这使得我们三大类抗生素都不敢用，不得不停下来，怕对她肝脏造成损伤。肝脏一旦损伤厉害，其后果是致命的。”

　　“那她电话为什么接不了呢？”“你叫她怎么接呢？我不是说了，这两天她一直肝昏迷，接听不了。另外，白细胞也只有100多，感染的情况很严重……”

　　曹医生大概看我情绪有点不对劲，说到这里，缓和了一下语气。“不过，有个情况不错，今天汪泉胆红素没再继续升高。如果就此得以控制，就有转机希望。这两天是她关键时刻。”“这就是说，她眼下已有生命危险？！”“生命危险眼下还不至于。”曹医生安慰说，“今天晚上你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她不会接电话了。”

　　曹医生说完进衣帽间换衣服去了。我一屁股坐在层流室门口的灭火箱上，心里七上八下地乱着。刘老师与十一号病室通完话，视频上的画面切换到十二号病房，环妹试着与里面的汪泉通话，努力了几次，都没有响应。我们只好怔怔地望着视频上的汪泉，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沉重。她已经不像头天看到的那样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天她似乎连表示痛苦的力气都已耗尽，只是偶尔咂巴一下嘴巴，仿佛口渴想要喝水。浮肿的脸上一直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完全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我看着看着，心里忽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鼻头一酸，泪水情不自禁地溢出眼眶。

　　这一夜过得有点心惊肉跳。第二天是星期六，大清早放在窗台上的电话机突然响起了不祥的铃声，听去既紧急又不安。我在床上一跃而起，冲到话机前抓起话筒，是曹医生打来的，叫我马上去医院7楼办公室有事要谈。星期六医院不上班，7楼医生办公室里不像平时熙熙攘攘地人进人出，难得像这会儿这样清静。曹医生看去脸上有些倦容，大概昨天晚上也没休息好。坐下以后，她先陈述了汪泉目前病情的严重性。

　　“主要还是感染！”曹医生开宗明义说，“她目前身上有多处感染，左右两肺，大面积感染，身体右侧软组织感染，还有颅内多处感染。这是由于她患白血病以来，体内免疫功能长期低下，加上这次移植需要，大剂量使用化疗药物和骨髓免疫抑制剂，身体免疫功能几乎下降到了零，变成了一座不设防的空城。她身上内源性和外源性的各种细菌真菌，都乘机跑出来兴风作浪。抗感染需要用抗生素，但由于汪泉目前肝脏状况不好，三大抗生素都没法用，这个我昨天晚上已经向你讲过，让我们十分为难。眼下唯一的办法，是给她输送一点人体粒细胞试试。”“那就赶紧试吧，我们没有意见。”我急火火地说。

　　曹医生说：“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中性粒细胞是人体机体中最重要的防御细胞，其功能就是吞噬和杀灭入侵的病原体，医学上有‘机体卫士’之称。它虽然对汪泉的肝昏迷没有直接效果，却对抗感染有着支持作用，帮助她渡过眼前感染这道难关。再过几天，等回输进去的造血干细胞植活，她体内自己的粒细胞长起来，情况就会有所改善。我们要设法帮助她把这两天青黄不接的难关渡过去！”曹医生对输送人体粒细胞的必要性及其功效，深入浅出地解释得一清二楚。可我当时哪里还听得进去，一心只想着快点付诸行动，救救汪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