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2013最美文艺片”的《美姐》,处理的课题却是极接地气的:农民群体作为现代人的一生所面临的诸多问题,以及最一般人做出的选择。为现实而让爱情低头,跟《北爱》的石小孟有什么本质差别?而男主人公的最后抉择,涵盖的又岂止是几座围城和失乐园的彷徨?因为共同,所以感动。影片对这些选择投注的是包容与同情的目光,展现出一种强大而又基本的人文关怀。
但《美姐》又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比之导演郝杰的前一部作品《光棍儿》,《美姐》并不针砭客观存在的任何群体。当铁蛋娘埋怨铁蛋父因为唱二人台被整成瞎子时,铁蛋父亲使用一种“中国农民的憨厚”式的宽容,淡淡地说了句:“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这是此片的基调。
早年铁蛋,遵循本能的召唤,是个策驴奔腾的追爱少年;壮年铁蛋,意外搭上了事业高速驰骋的大卡车,与一车的伙伴一起享有了地无分南北的人生快意。在事业上和人生上,他走到了巅峰。而到了结尾,铁蛋拥着曾经不怎么满意的哑巴二女子和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一起上炕入睡——这不正是“传统中国农民的终极理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吗?如果说炕可以代表土地的话,那么这个结局也可以看作铁蛋跟青春期的爱和壮年期的事业做了告别,回归男性生命最本真的几个元素:生我养我之土地,育我教我之家庭,慰我候我之妻子。正是通过这样的叙事,导演郝杰试图表现一种超验的浪漫主义精神,即命运式的预定调和。这里,没有绝对的对于命运的拷问和抗争。
在具体的手法上,郝杰也尽力维持本片柔和的浪漫主义。他继承了《光棍儿》的幽默,但没有把黑色的部分延续下来。有笑中带泪,却几乎没有任何绝望的灰暗存在。失恋后,由于被社会共识所排斥,铁蛋只能在短时间内采取反常态的行为,但都无伤大雅。而当铁蛋捎回的连衣裙被外人看来并不和睦的哑妻笨拙地披上后,舞出的不仅是她与丈夫之间的情爱,也舞出了与自身人生坦诚面对后“想要怒放的生命”。这也是影片中浪漫主义的另一个顶点。生命不在于吟诗唱曲,而在于现世安稳的如歌岁月。也正是因为如此,本片的镜头处理相比较其他根植于黄土地的作品对于风景的重视,更加着重于对于人物的独具匠心的关照。
《美姐》的主旨,正在于用一种充满人文关怀的视线,审视一位民间“二人台”艺人的生命历程。它的意义,在于告诉我们,在辽远的北方大地,有一曲跟我们生命基调相连的叫做“二人台”的下里巴人的风雅,更有以“铁蛋”为代表的跟我们血脉相通的普通人在有力深情而又平凡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