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就是一个中西合璧、古今相通、雅俗共存、包罗万象的“海”。但是,如果追问一下,这个闻名遐迩的“上海”为什么叫“上海”?对于这个问题,我披阅了不少上海史著述,感觉云里雾里、语焉不详,尽管随着“上海热”的升温,各种有关上海主题的出版物叠床架屋,还是未能解决我心中的谜团。本着对“上海”得名来由的浓厚兴趣,我要对上海地方的历史,从民俗学、地名学的视角做一番探索与追寻。
1.北宋设立“上海务”
正如一句西谚所云:“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今天的上海也不是一天造就的。1840年鸦片战争,世界老牌帝国主义国家依托他们的坚船利炮,轰开了中国的大门——上海被迫开埠、设立租界。然而,谁能否认,要是没有上海已存的传统文化根基,要是没有中国各地,特别是苏南、浙北深厚的经济文化积累,要是没有成百上千万背井离乡的中国南北移民的多年来的辛勤劳动,上海今天的繁荣也是难以发生的。
人们常说上海开埠之前是个“小渔村”,这个说法流传颇广,假设这个命题成立,那么证据在哪里呢?据我读到的历史资料,怎么也得不出这个结论。相反,我读到的史料,从1843年上溯八百年前的宋代,北宋朝廷在上海就设立了“上海务”这个榷酤机构,就是朝廷在上海设立的征收酒税的办事机构。我查对了《宋会要辑稿》,该书“食货十九·酒曲杂录”记载:
秀州,旧在城及青龙、华亭、魏塘、大盈、徐沙、石门、牛进、海盐、上海、赵屯、泖口、嵩子、广成、州钱、崇德、汉盘十七务,岁十万四千九百五十二贯。熙宁十年,祖额一十一万七千八百九贯七十三文,买檏一万五千八十一贯六百文。
《宋会要辑稿》是清嘉庆年间由徐松从《永乐大典》中辑出的宋代官修《会要》之文,应该是可信的。上述引文记载了北宋熙宁十年(1077年)的官方文书的实录。那时“上海务”的征收酒税的业绩已经进入秀州(今嘉兴)等十七个“务”的前列, “上海务”之所以得名,是因为位于吴淞江下游的一条支流“上海浦”西岸。而吴淞江下游有“上海浦”和“下海浦”,也是北宋水利专家郏亶《水利书》的确切记载:“吴淞江南岸有大浦十八条,其中有上海浦、下海浦。”“上海”作为一个地名最早出现在宋代文献中。相反,目前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开埠之前上海是一个小渔村。从《宋会要辑稿·食货十九·酒曲杂录》记录的宋代天圣元年以前的上海务税收收入额看,已经名列秀州十七个酒务之前十名。北宋酒务的设置一般都在商业发达地区。可见“上海务”建立初始,完全可能是处于比较成熟的、从事农业生产、航运、盐业、农业、酤酿等手工业的工商文明时代。
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教授1962年6月21日在《文汇报》发表《上海得名和建镇的年代问题》,他认为:“从聚落的最初形成到发展到够资格设置酒务,又当有一段不太短的过程,因此,上海聚落的最初形成亦即上海之得名,估计至迟当在五代或宋初,即公元第十世纪。”
这个聚落之所以得名上海,是因为它位于松江(吴淞江)下游一条支流上海浦的岸边。谭其骧教授的深刻洞见,撇清了上海得名与建镇年代的诸多谜团,他的见解是很深刻的。顺便说一句,上个世纪70年代我在复旦大学哲学系求学时,那时文史哲各系大教授的课,我都去听,也曾有幸聆听过谭先生的讲座,印象深刻。上世纪80年代末期,我已经在一家媒体工作,为创办上海市民俗文化学会事,曾专程到坐落在淮海中路上的顾廷龙先生、谭其骧先生寓所拜访(顾先生家离谭先生家不远),受到先生的热情接待,两位先生的音容笑貌长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之中,他们的睿智和温情永留我的心间。
还是说到“上海务”,到宋神宗宋熙宁十年(1077年),因其紧靠上海浦,滨江临海,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人气很旺,交易繁忙,税收大增,在十七个酒务中排名靠前。这就为南宋咸淳年间(1265-1274年)上海建镇打下了重要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