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发了半天呆……
朋友的母亲患了老年痴呆症,大多数时间是不认识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她小的辰光。
有一次她回家给母亲熬药,中药的汤汁又苦又涩,母亲像个孩子一般,捂住嘴说什么都不肯喝,一掌把她熬了大半天的汤药打翻在地,她也不恼,重新又熬了一碗,这次母亲更过分,揪住她的头发说,你这个坏女人,让我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她再也想不到,母亲会揪她的头发,她试图掰开母亲的手,可是却怎么都掰不开,她疼得眼泪哗哗地落下,她的母亲却笑嘻嘻地看着她说,你这个坏女人,以后别再来我们家了,我们家不欢迎你。
怕母亲中风,她每天傍晚搀扶母亲去园子里散步。怕母亲胡乱吃东西,她每天看着母亲每顿饭只能吃一碗饭。怕母亲偷偷把药扔掉,她每天不错眼地盯住母亲。如此种种,令母亲对她很反感,认准了她是一个坏人。有一次,下雨天,她竟然被母亲推到了门外,无论她怎么叫门,母亲都不开,结果她被大雨淋病了。
后来我问她,你恨你妈妈吗?她笑了,说,怎么会恨呢?我喜欢还来不及呢!那天,我和妈妈一起吃饭,她居然把一盘子麻团端到柜子里藏起来,我问她干吗?妈妈说,囡囡最爱吃这个,给她留着。我忽然间心就酸了,世间只有你的娘亲才会如此记挂着你的喜好,哪怕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会忘记你。
你听过京剧《四郎探母》吗?其中有一段唱词是这样的:老娘亲请上受儿拜,千拜万拜也折不过儿的罪来……。我虽然不至于那样被动的叛国背亲,但小时候也没少让父母生气,长大了也没少让父母担心,升学,工作,恋爱,结婚,每走一步,都揪着父母的心,以任性和叛逆的方式去检验父母的人生经验,我的娘亲是我的亲娘,我却有本事把她气得快要崩溃快要发疯。
人生可能就是一报还一报,现在妈妈老了,而且老年痴呆症,连我都不认识了,可是我却变成了一个很乖很听话很懂事的孩子,妈妈叫我向东,我决不向西,我只希望妈妈能在我的人生路上,多陪伴我一段时间,因为有妈妈在的日子,我才有幸福,我才有家,我才不孤独。
世间有一个人,哪怕她忘记了自己,也会记挂着你,那个人就是你的娘亲,就是你的亲娘。 积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