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是在乡下长大的,美名其曰叫放飞天性,其实就是野。爷爷去田里劳作,我在田埂上看着他锄草、播种,听着爷爷稍稍有些跑调地唱着田山歌,混着好闻的稻草和泥土的味道,我可以在田里待上一整天,用“太太”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大概是宝宝(指我)最定的时候了”,边说边摸摸我的头。
还记得那时候“太太”身子还很健朗。那时候的她会在吃过晚饭后带我在村子里闲逛,时间拿捏的很好,每次我感觉累的时候,转个弯便到家了;那时的她会在白天,用井水洗好竹制的躺椅,放在树荫下。等到晚上走得累了,躺上去,沁心的凉。这时候“太太”会守在我的旁边,摇着蒲扇,一边帮我扇风一边为我驱赶蚊虫,陪着我一起数那满天的星辰,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候的我,常常会仰着头问她“太太,天上到底有多少星星啊?”她总会刮刮我的鼻子“小笨蛋,那么多的星星,数也数不清咯。哈哈哈哈……”那时候她的笑声很爽朗,时常用她满是皱纹的粗糙的手摸着我的脸。那时,夏夜,满院笑声。
一点一点地,我长大了,离开了乡下。渐渐地学业重了,回乡下去看“太太”和爷爷奶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难得回去一次,也常常是躲在二楼玩手机。记忆中的那些夏夜就像逝去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这时候的“太太”已经离不开拐杖了,背似乎也没有以往直了。她在渐渐老去吧。这时候的我,还没有想到所谓失去究竟是什么模样。
噩耗传来。
我记得那天我刚刚考完试,和伙伴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玩耍。看到在校门口明显已经等候了多时的母亲。母亲告诉我“太太”出事情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记得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了。几周前,“太太”被正在倒车的汽车撞了一下,摔倒在地。送到医院的时候,腿的骨头错位了,医生说只要开刀就好了。还记得,我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还朝我笑,摸着我的手,笑得满脸皱纹:“没事的,没事的,’太太’会好起来的。”可是,现在,怎么会……
那天,傻傻的跟在母亲后面回了家,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大人们跑来跑去,忙得很。各种亲戚的安慰声和吊唁声交杂在一起,闹得我脑仁儿突突的疼。我想,如果这时候,“太太”还在的话,她会牵起我的手,带我去村子里走走的吧,她一向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可惜,没有如果,这一切也只是我想罢了。“太太”是真的不在了呢。真奇怪,我明明早就知道人的生老病死不可避免,“太太”只是比我早了几步去天堂罢了,可是眼泪怎么就是一个劲的往下掉,怎么擦都止不住呢?
从此以后,没再回过乡下了。
清明节的时候,抽空回去了一次。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太太”之前住的房间门口。推开门,似乎还能闻到“太太”身上那种让我安心的味道。望着什么都不缺的房间,总觉得空荡荡的,少了点什么,乡下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噢!一定因为是少了“太太”弯弯的背,那根拐杖,和那爽朗的笑声吧。
以前,总是不能理解何谓“没有你的地方都是他乡,没有你的旅行都是流浪”。我想,现在的我似乎懂了一点了。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故乡,对你的思念,汇集成了我满得快要溢出来的乡愁。
“失去”在现代汉语词典里的意思是消失、失掉。“十年生死两茫茫”这是苏轼对于失去的理解;“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是元稹对于失去的解答;“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这是欧阳修对于失去的诠释。
于我,原来失去这么可怕!
原来因为有你,才有故乡!
朱家角中学高二10班 杭昕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