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末,我穿着中山装拎着帆布包,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从上海抵达深圳。当进入罗湖海关时,港英海关警员以鄙视、冷漠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用夹着港式英语的广东话对我提问。双方比划了很久,还是搞不清什么意思。因我听不懂广东话,而警员听不懂普通话,更不消说上海话了。
刚到香港的时候,我出门不敢问路,更不敢上街购物。呆了好几个月,找到一份跟车送货的差事。我口袋里揣着向人达意的小纸本和笔,有时也硬着头皮用带有上海口音的普通话与港人交流,可仿如鸡鸭对话。那时,一些邻居和同事称呼我为“大陆仔”,“大乡里”(乡下佬)。后来,内地改革开放日盛,因我会讲上海话,被公司老板派往上海拓展商贸。
随着整个中国经济的腾飞,越来越多的港人来沪经商、旅游。一下子,我这个“大陆仔”吃香了起来。每次回港,总有一大帮人主动约我,要我用普通话与他们交流,我还成了同事们公认的普通话老师。
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后,上海的亲朋好友也迫不及待地来到香港,参观游览金紫荆广场、海洋公园、浅水湾、铜锣湾……这时,我成了他们的导游兼翻译。沪港两地有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进取好学。如今,上海开设了不少粤语学习班,香港也一样,普通话进修学校(培训机构)如同雨后春笋遍布港九。金领、白领、蓝领等各阶层人士踊跃参加国语、沪语的培训。普通话成了香港大、中、小学生的必修课,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则写明:“某某职位,往内地工作,能讲流利的普通话、懂上海话者优先。”
一次,我在上海的淮海路上购物,突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侬好呀!James,阿拉是上海人了!”我回头一看,以前叫我“大陆仔”的老同事Eric竟在我身旁。“咦?侬哪能会讲上海闲话咯?”他指指身边一位抱小孩的少妇:“是伊教我咯。”我笑道:“噢!怪不得侬迪个‘阿香’拖到四十几岁才结婚,目的是想讨个上海老婆。”“嘻嘻……”Eric笑得很得意。临别时,他还邀我去他在莘庄购置的新房白相。
斗转星移,光阴如梭。我二十八年往返于沪港两地的经历,印证了沪港情谊,沪港两地就如祖国母亲生的一对兄弟,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