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贪婪 王 寅 |
即使很多年以后,我都不会忘记2003年深秋在东京御茶水客栈的那个夜晚。已经过了午夜时分,我的同事杨子、风端还在MSN上和我热烈地讨论第二天采访佐藤忠男的提问设计。对佐藤忠男的采访是东京之行重要的环节,要了解小津安二郎的生平创作绕不开这位日本最著名的电影评论家。杨子和风端在网上不断地支招,我把他们设计的采访提问整理之后,抄录在笔记本上。为了加快速度,风端干脆直接将电话打进房间面授机宜,直到把一张IP卡打完,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第二天上午的采访异乎寻常地顺利,预定的两个小时采访,提问与回答来来往往一刻不停。采访结束的那一刻,我如释重负:毫无疑问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采访。应邀担任翻译的刘亦华老师却面色苍白,几乎无力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密不透风的问与答中,她是最吃重的。后来在东京的朋友告诉我,佐藤对那次采访赞赏有加,令日本朋友吃惊不小,因为在他们眼中,佐藤一贯以严厉苛刻著称。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2002年的无锡金鸡百花奖上。在采访香港导演许鞍华和尔冬升之前有限的准备时间里,远在北京和广州的同事夏辰、杨子、风端用最快的速度提供背景资料,设计采访提问。当我出发去采访的时候,已经底气十足。还有什么比身处这样温暖的集体之中更幸运的呢? 收在本书中的文字都是为我所服务的报纸所作的访问。由于篇幅的缘故,见报的只是一小部分。重新再读这些篇章,采访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每一次采访都是一次不可预知的遭遇,都是一次奇异的旅行,会进入无法预料的地带,比如蒋勋谈到年轻时狂热地追随大陆文化,比如朱天文谈到她回到故乡的感受,比如贺友直谈到“文革”往事时泪流满面……也唯有如此充满变化的采访才会令人充满期待。每每在采访完毕,我走到街上,兴奋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亚于看了一场好电影。 采访的乐趣使得采访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一两个小时到半天,到连续数日。第二次采访蒋勋的时候,我曾经要求了一整天的采访时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贪婪,希望被采访者倾其所有。在对艺术创作本身的关注之外,我同样关心的是艺术家们的人生观、生活方式和人生故事,因为我自己也有太多的困惑和迷惘,希望获得求证和解答。我会向不同的采访对象问同样的问题,即使得不到答案,他们的人生经历也是很好的参照。 本书的书名《艺术不是惟一的方式》来自许鞍华导演在采访中的一句话“电影不是惟一的方式”,取其引申和扩展之意作为本书的书名,这也是我做这些采访的出发点──艺术不是惟一的方式,艺术是生命状态的反射和映照。为此要感谢这些非凡的艺术家和他们充满睿智的思想。 《艺术不是惟一的方式》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