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烧退,可缓缓饮矣 潘向黎 |
今年春天开始,普洱茶的价格悬崖一跃,至今跌声一片。有人把这件事和股市,还有普洱市6月3日的地震相提并论,虽然近乎玩笑,但是可见普洱“跌”之惨烈。据报载:一件30公斤的普洱茶,从最高的2.3万,降到目前9000元,跌了一万多元。保守估计,普洱茶市场在半年内蒸发340亿元(广州日报6月27日)。事实上,在上海茶市,某品牌普洱茶一件开价6000元也无人问津(文汇报7月5日)。 盛极必衰,真是天下至理。想当初,不过二三年的光景,普洱狂涨上百倍,成为茶界炙手可热的黑马,饮普洱茶成为身分和品位的象征,大有“开谈不说普洱茶,喝尽好茶亦枉然”的势头。像我这样不接受普洱茶的人还在想不通(有拙文《药,文物或者卡米拉》为证),谁知这种热早已越过了“茶饮”的边界,越来越像大片上映前的宣传攻势。先是马帮进京“再现茶马古韵”,然后是一筒七子饼茶拍出160万元的天价,到今年3月还有“恭迎”队伍护送一块百年普洱穿越九省市的盛大活动。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和喝茶没什么关系了。和普洱茶紧密相关的是这样一些字眼:经销权、捂盘、高价回收、抬高价格、炒家、散户、套牢……明白了吧。 这种疯狂,让我想起当年的君子兰和邮票,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什么事只要陷入狂热,冷水浇头的结局就不远了。泡沫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等待着的只能是爆裂。有朋友幽幽地叹:抚今追昔,情何以堪?我说:真是自作多情!普洱茶真正的“昔”是什么?普洱茶,黑茶(后发酵茶)的代表,形态上属于紧压茶,有各种形状。有消食去油功效。它的出身不过是蓬门茅户的苦孩子,穷人都喝得起,草根得很,哪敢梦想日后的显赫富贵!这样一个本分孩子被涂脂抹粉、弄得面目皆非,看似风光其实可怜。 现在关于普洱茶的预测,有两种,一种是会回升,一种是不容乐观。凭直觉,我倾向于后一种。前几年的价格实在太离谱了,登高必跌重,这是一种滞后的惩罚,立即回升谈何容易。再者那些宣传,诸如包治百病、无限期“越陈越好”引起部分受众心理反感,短时间内难以改变。(任何药物的有效成分都有有效期,即使在特定时段内越陈越好,到达顶点之后肯定就渐渐失效,君不见《红楼梦》中贾母的上等人参放久了也成了灰?)第三,那些炒家虽然还会再投资,但想必他们会“引领潮流”,去发现新大陆,才能吸引千万想致富的民众继续追随。故事的桥段可能各异,但结局总是:有的人提着一桶金悄悄离开,众人如梦一场。 幸亏,这些和茶是不相干的。当初,茶馆老板们声称“喝得了普洱才是茶中九段”,专家们言之凿凿说普洱诸多“神效”,白领们纷纷学喝普洱茶证明自己髦得合时,商人们送礼必定首选普洱茶,机关里连司机都仿效一把手喝起普洱茶的时候,普洱茶也只是普洱茶。如今,跌到一斤一百元都卖不出去,普洱茶店门可罗雀,普洱茶也还是普洱茶。它何尝热过?热的是人。更何尝疯过?疯的也是人。 忙的是人,茶是闲的。闹的是人,茶是静的。 喝早茶时边看报纸边头也不抬地说“普洱”的老茶客,吃多了就想起曹雪芹的吩咐、嚷嚷“回家沏碗普洱茶喝!”的食客,普洱茶和他们才是真正的知交呢。只是平常相对,却是贵贱不移、不离不弃。恭喜这样的人了,如今你们的普洱不再烫手,正可以缓缓饮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