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金性尧先生 安 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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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 迪 金性尧先生走了。九十一岁应该是高寿了,但这些年来,老人身体精神都不好,整日枯坐,连报纸都没有精神翻看,他曾引过陈老莲的一句诗:“一日无书百岁殇”,对一个一辈子手不释卷的读书人来说,这是何等痛苦的事! 金先生出身在宁波定海的大富之家,但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读书。可以说,他的一生都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上世纪三十年代步入文坛,早年以文载道的笔名写“鲁迅风”的杂文,后转入风土散文和文史随笔,他的《风土小记》曾得到知堂老人的赞赏。美国学者耿华德在《被冷落的缪斯——中国沦陷区文学史》中专门有一节论述金先生的散文创作,认为“他的散文牢固扎根于传统之中”,其实这也是金先生所向往的散文境界,他曾在一篇谈散文的短文中说:“散文作家还得和旧学结点缘,使人感到空灵中自有一种酽然之味,而不流于空疏。” 七十年代以后,金先生出版了《唐诗三百首新注》《宋诗三百首》和《明诗三百首》,都有很大的影响。《明诗三百首》选注完成后,他对我说,这是他的关门之作了。我当时劝他说,不要把话说绝,留点余地。不久我正好为一家出版社编一套散文集,就约他编了一本《伸脚录》。他在后记中提到了我和他的这段对话,说:“人到晚年,对于人间友谊的积留,缘分的护惜,有甚于金钱。”之后,又陆续出版了《不殇录》《闭关录》等多种文史随笔集。 虽然我是因为约稿才认识金先生的,但金先生把我视为他的“暮年知己,不仅仅为文稿事”。不管我编报纸还是杂志,金先生都是积极的撰稿人,他还劝我多写文章,就在他一边感叹“生趣索然”,一边还给我写信说:“要使自己学问上充实,写作也是一法,因为逼着你翻书,我就有此经验。写作上如遇难题,我可为兄查核。”接下去的这段话尤让我感动:“近日目力衰退,几成朽木,旦夕之人,忝在交末,敢倾肺腑。” 今天我要去龙华为金先生送行,匆忙间写此短文以志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