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师徒情 吴明新 |
定居瑞典的老黄归来,战友们设宴为他洗尘。我对老黄说:“酒宴是为你而设,久别的家乡风味,想吃点啥?你说,不用客气。”他不假思索回答:“烘山芋!”当服务员端上这道“土点心”,睹物忆旧,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五十多年前抗美援朝的战场…… 当时,我和小黄(就是今天的老黄)是解放军汽校第一期学员,调到志愿军汽车八团给孟师傅当助手。我分配趴在车顶上,听到路边防空哨一鸣枪,就猛击车顶,通知孟师傅闭灯快行;小黄坐在孟师傅身边,除了帮助观察道路状况、绕过一个个弹坑,最主要的任务是不能让孟师傅打瞌睡。那时夜间在敌机机翼下行车,精力高度集中,神经极度紧张,人太疲劳了。看前面有一段直路,常常眼皮会不由主地搭拉下来,想让自己闭眼休息一下,哪怕一秒钟。小黄一发现,立刻拍醒他……由于我俩的配合,孟师傅在全团首创安全行车十万公里的记录。后来我俩也开始独立顶车和顶职了。 那时孟师傅对我俩可好了。由于长期吃不上新鲜蔬菜,我得了“雀盲眼”。听说马尾松叶煮汤喝了有疗效,但战地一片焦土哪里觅得到?孟师傅踩着大雪到深山去采。我和小黄为了听清敌机的声音,棉帽有帽耳不放,没两天耳朵长满了冻疮。孟师傅到兵站仓库缠着老主任,给我们弄来了两面有耳孔和“小门”的棉帽。夜行车到凌晨一两点钟,人困得不行,肚里却唱起空城计,真难熬。有天夜间在通过敌人封锁线前停车小歇,孟师傅招呼我和小黄过去。他掀开车盖,解开铁丝,拿出四个利用汽缸热量烘烤好的山芋给我们。烘山芋浓甜的香味扑鼻,粘稠的糖油沾手,吃到嘴里烫得舌头不停翻动山芋的部位,还吸入冷气发出咝咝的声响,如果不是沾有汽缸上的油垢,连山芋皮都会吞下肚……以后出车经常能享受到这样高档的夜宵! 但是,就在那一夜,孟师傅出事了。他拉着一车炸药,考虑车队的安全,他的车排在最后。途中遇到了空袭,敌机又扫射又投弹。等敌机退出后,我从隐蔽的地方出来,登车按响喇叭:“嘀——嘀!”表示一号车人健在、车完好,接着二号车、三号车的喇叭也响了,可就是听不到孟师傅的鸣号。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大家的心头袭来。车队由小黄组织急速冲出危险区,我留下寻找孟师傅的行踪。到了孟师傅车隐蔽的地方,只见一个五米多深、十六米宽的大弹坑。估计是敌人空袭引爆了车上的炸药。在离现场很远的地方找到车头的残骸,在汽缸上还有烘山芋的残留,是为我和小黄烘烤的…… 今天活着的人们是幸福的,可千万不要忘记为创造今天幸福而牺牲的先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