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未留痕迹,鸟儿却已飞过”。这是我国著名探险家余纯顺生前爱说的一句话。黑龙江省呼兰县农民雷殿生磨掉19个脚趾盖,穿烂52双鞋,步行8.1万多公里,相当于围绕地球赤道两圈,足迹踏遍祖国960万平方公里。高原、沙漠、雪山、湖泊、原始森林,到处都留有他的身影。沿途他收集了56个少数民族民风、民俗方面的资料,其中包括民族服饰、日记、图片、各地方志等,拍摄了近万张珍贵照片,写下上百万字的日记。
1 割掉阑尾走中国
“我的旅途改变了我。”从雷殿生递过来的相册上看,过去的他平平的板寸头发,眼神十分冷漠。“那时我练武,七节鞭和双刀都会耍;还会一点硬气功,能用手掌和头骨撞断砖头。喜欢打架,容易动粗”。
雷殿生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汉子,1963年4月15日出生于黑龙江省呼兰县孟家乡团山村。在家中,他排行最小,上有一位大姐和三个哥哥。呼兰是近代女作家萧红的故里。雷家距萧红故居仅相距50余米,到萧红故居参观的人,时常从他家门口经过。受此影响,少年时代,雷殿生曾梦想长大后当一名像萧红一样声名远播、受人尊敬的名作家。
然而,在他13岁那年,母亲突然撒手人寰。两年后,父亲又在一场意外中突然丧生。初中尚没念完的雷殿生被迫辍学,回家种地,和四个刚成年的哥哥姐姐相依为命。17岁那年,雷殿生身背行囊,孤身踏上了流浪打工的路程。他先后在哈尔滨和大庆等地辗转奔波。每天劳作十几个小时后,他仍坚持挑灯夜读各种不同的书籍。渐渐地,他不仅对文学感兴趣,对地理和历史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萌发了由北向南走领略祖国各地绮丽风光的宏愿。
1989年春,一件偶然的事情改变了雷殿生的一生。当时,在大庆打工的雷殿生听说大旅行家余纯顺徒步中国来到大庆,他找到了这位旅行家并与他进行了彻夜长谈。之后他萌生了一个大胆想法:我要用双脚丈量祖国的土地。
要徒步走中国必须有一定的条件,比如;强健的体魄,良好的心理素质,一定的经济基础。当时的雷殿生根本不具备这些基本条件。于是他一方面努力打工挣钱,一方面积极锻炼身体和积累徒步行走的知识和经验。只上到小学四年级的雷殿生,为了弥补知识的不足,开始大量阅读历史、地理、民俗等书籍。几年下来,拼命读书使他原本并不近视的眼睛不仅近视而且还有散光。
雷殿生对自己身体的强化训练可以说是魔鬼似的残酷:每天风雨无阻至少要跑十公里,冬天用凉水洗澡,负重训练,起初是腿上绑沙袋,后来他把自己家30多公斤重的煤气罐绑在背上跑步。有一天凌晨,当雷殿生和往常一样背着煤气罐在大街上跑步时,被值班的巡警发现并拦截,以为他是小偷要把他抓起来。后来经过交涉并多方证明,这才了结。在这同时,雷殿生还多次出门求艺拜师,学习武术。经过近10年的准备,雷殿生的身体素质有所提高,如在零下20摄氏度的天气里,能裸着上身在寒风中呆两个多小时不得病。
雷殿生的妻子是个普通农村妇女,对自己丈夫“不务正业”很不理解,夫妻俩经常为此吵架。最后,妻子警告他:“你要走中国,咱们就离婚。”可雷殿生斩钉截铁地说:“离婚我也要走。”
对雷殿生的举动,不光妻子不理解,认识他的亲戚朋友没有一个支持和赞助他的。是啊,一个人要花费10年的时间走遍全中国,那得经历多少艰难和困苦呀,甚至有生命危险,图啥?雷殿生说:“什么也不图,为了自己的梦想。”大伙儿都认为他疯了。在人们疑惑的目光中,雷殿生离了婚,变卖了自己的全部家产,开始了他人生新的征程。
经过10年的艰辛准备,雷殿生带上自己全部的积蓄、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家当,于1998年10月20日从哈尔滨102国道零公里处出发上路了。出发前,雷殿生跑到医院,将阑尾割掉,以排除身体发急病的最后一个隐患。
雷殿生还给吉尼斯上海总部写了一份关于“徒步50000KM考察中国”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的申请报告:我将孤身徒步中国国境,以考察我国所有少数民族的文化及风土人情,走遍中国版图的东、南、西、北端点,所有省会及边(偏)远地区(包括港、澳、台地区),并将搜集到的全部资料提供给国家,让世人对中国这个多民族的泱泱大国有更深一层的认识。全部行程将达50000公里以上,预计用10年时间完成。我决心打破阿根廷人托马斯·卡洛斯·佩雷拉保持的47988.42公里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2 今生最爱是苦旅
在步行探险途中,老雷遭遇了19次抢劫、290多次受伤、40多次野兽袭击,先后走掉了19个脚趾甲、穿烂了52双鞋,更经历了雪崩、泥石流、暴风雪、沙尘暴等极端恶劣天气,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江西罗霄山,雷殿生遭遇了一条几十米长、一米多高、300多斤的巨蟒。留给他的,是至今仍然记忆犹新的惊魂一刻!当时他正负重在呈45度倾角的竹海里穿行,忽然被杂树给绊了一跤,沿着山坡滚落山谷——当他狼狈不堪地坐起来时,迎接他就是这只吐着筷子般粗血红信子的巨蟒,浓重的血腥气闻之欲呕,森冷的眼光令人不寒而栗。近在咫尺的危机激发了生命的潜能,老雷一跃而起,不顾伤痛拼命奔跑起来,一口气奔出了数里地,老雷才敢回头——巨蟒没有追赶过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眼含热泪,对天狂吼,幸运女神帮助他又一次战胜了生命危机。当他听采药人说起这山里的巨蟒经常吞食牛羊以后,真的很后怕,也庆幸自己能够蟒口逃生。
来到湖北神农架,雷殿生决定进山探险。谁知,进山不到半天,他先后碰到一头野猪和黑熊,他慌忙丢掉行囊,爬到大树上坐了许久才脱险。雪上加霜的是,他所带的唯一的一块压缩饼干在逃避野猪黑熊的侵袭时弄丢了。为了充饥,他采摘到了两枚青青的野果。放进嘴里一咬,野果又苦又涩,喉咙被刺激得火辣辣地痛,实在咽不下去。他伸出手指,伸进嘴里强行将那两枚野果压下喉咙,吞到肚里。
在西藏阿里无人区,老雷遭遇了狼群。在他的帐篷外面,绿眼一片,狼舌头舔帐篷的声音刷拉刷拉响,听得人毛骨悚然,老雷匆忙给姐姐写了一份遗书……然后在一股强烈求生欲望的促使下,用刀把帐篷割开了一个口子,点燃鞭炮向外扔,狼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嚎叫了两声又回来。鞭炮放完了,狼群仍旧没有离开。怎么办?老雷点燃了自己的衣物,扔出了帐篷外,可以闻到狼毛烧焦的味道,但饥饿的狼群仍旧没有离开……没有别的选择了,老雷拿起用来防蛇、蝎和狼蜘用的气雾剂向外面喷射起来,歪打正着的一招儿终于赶跑了狼群。
2002年,雷殿生独自从珠峰下山时,沿途捡了一塑料袋垃圾,大部分是些被人随手扔掉的饮料瓶、塑料袋之类不能降解的垃圾。在进入海南一处山林时,雷殿生亲眼看到一些偏僻地区生态环境破坏严重,直率的他总忍不住上前劝说人们别滥伐森林。一次,几个大汉不听劝阻,挥舞着大铁锯向他扑来,他也并未被吓倒。一些当地居民被他的真诚感染了:“连这个外地人都关注我们生存的家园,我们是要少砍树木。”一路上,只要走到有人的地方,就能见到一大圈人围着他听讲的场面,听众中不乏支持理解他的知音。
罗布泊穿越是雷殿生10年徒步的最后一站。2008年10月12日,雷殿生正式开始本次穿越,至11月8日走出营盘古镇,历时31天,行程1100多公里。途经雅丹、沙漠等所有罗布泊地形地貌。
雷殿生曾分别20多次经过长江和黄河,仅嘉峪关、八达岭就走了六七次。可以说,雷殿生的梦想是用双脚走出的一系列数字来完成的:他最高走到了珠峰冰川海拔将近7000米处,最低到达新疆吐鲁番艾丁湖-100米处。沿途收集了56个少数民族民风民俗方面的资料,获得5吨重的资料素材,其中包括民族服饰、日记、图片、各地方志等。
远离城镇,走在荒凉的戈壁滩上,雷殿生时常在思索环境与人、森林与水这样的命题!
3 永不忘行程真情
雷殿生说,几年的旅途让他对人情冷暖有了更深体会,人在困难时真的是特别渴望帮助。有时进入荒芜地,20多天没洗澡,蓬头垢面出来时有人把他当疯子、乞丐,说难听的话,甚至放出狼狗轰人。
在徒步行走中,雷殿生觉得最可怕的是人,最令他感动的也是人。沙漠里找水比找油还难,经过柴达木盆地时更是如此。两天没喝水的他忍着冒烟的嗓子,最后拦下一辆大货车要水箱里漂着柴油的水喝。司机见他面无血色,主动要带他一程,雷殿生婉言谢绝了,他说立志徒步是自己想做的事,不能欺骗自己。第二天,司机特意返回这条路带给他两个大苹果。“一个陌生人第二天居然还能想到我,当时心里特别感动。”这个人雷殿生至今难忘,说他的名字叫蹇继芳。
穿百家衣,吃百家饭,是雷殿生路途的快乐。在陕北高原,一位纯朴的老区农民将他带到家里,给他做臊子面,将家中最好的房子腾出来让给他住。一次,雷殿生来到辽宁省黑山县一个偏僻的小村时,天已近傍晚。又饥又渴的雷殿生沿着村道去找住的地方,找了好几户人家均没法安排,他累得坐在一棵树下直喘气。一位约摸10来岁的小女孩放学路过见状赶忙跑回家,向妈妈要了3元钱,然后买来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递给雷殿生说:“叔叔,你快吃吧!”
小女孩那金子般的爱心令雷殿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接过面包和矿泉水,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小女孩甜甜地笑了,雷殿生却转过身去,将忍不住流出来的泪水悄悄地拭去。在那一刻,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实现徒步全中国的理想。
在穷乡僻壤,遇到缺医少药又急需救治的居民,雷殿生总是主动地无偿分出自己以备不时之需的药品、食物送给他们。雷殿生途经湖北阳新县大德乡水源村投宿时,无意中听说村里有一家没有父母的4个孩子因交不起学费失学的事情,便主动拿出600元钱作为孩子们上学的费用。目前,雷殿生仍与他们保持着联系,每年都会寄出一部分钱资助孩子上学。
经历过无数生死边缘考验的雷殿生称,自己这些年来的心态更加平和了。在一张由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卫生署签发的“器官捐赠证”上,他在“本人愿意在逝世后捐赠下列器官”一栏上填上了“全部”。
雷殿生在行走中除了一些重复路线可能会借助交通工具返回外,没有走过的路一定要用自己的脚丈量,所以,任何人出于好心邀请他上车,他都会固执地拒绝。他觉得,人生来不得虚假。事实上,雷殿生只是一个被很多人神话了的“小人物”,出身贫寒,有理想却没有任何抱负。他徒步旅行了10年,却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企业给他提供任何赞助,也没有任何人以他的名义进行募捐,他的一切旅行费用都靠自己节约花销。徒步10年的代价十分巨大,他不得不节衣缩食,最便宜的一天旅费只花了0.7元。
如今结束徒步生涯的雷殿生转身进入商海,亦如一种回归。“别人都直奔大海,我会找到适合自己的小溪奔向大海。”在自然界探险和在商海中探险有同亦有异。不同于自然界的纯净和包容,商界更趋向于竞争和共赢,而赢点在于差异化竞争,雷殿生另辟蹊径,从中获得无法复制的成功能量,那就是将户外运动与商业结合起来,化经验为生产力。
“只要一息尚存,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也许是徒步十年与大自然的相处,让雷殿生有了更加强大的内心去面对商海和人生中的残酷和无常。“旅途改变了我,在路上真正地认识了自己,可以更加释然地看待所谓的得失与对错,学会洒脱和包容。”也许这正是雷殿生不远八万一千里取得的真经吧。走过高低起伏的人生轨迹,邂逅了那么多极致的风景和故事,如今的雷殿生仍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