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央山脉与海岸山脉间,大陆板块挤压形成了南北长约180公里的狭长而肥沃的纵谷;这里是台湾的净土,一路田园牧歌,源源不断为整个宝岛供应牛奶、水果、蔬菜和大米。
花莲人情温暖,住在这里不久,我便结识了很多当地人:路边米店八十多岁的阿嬷耳朵都听不清了,账还一点不糊涂;果菜摊老板号称他的南瓜和西瓜全县第一,我找不着摊名地址,却记住门前一片面包树;杂货铺阿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总笑眯眯看我对着各种调味品左看右瞧,爱不释手它们老派的包装设计。
豫菱是从北部嫁到花莲的媳妇,她说:“你若喜欢这些古早味道,不如我们开车一路沿花东纵谷南下。”
黄金蚬的故乡
台九线是台湾最长的一条公路,从南到北连接东部主要县市,也纵贯整个花莲。
我们清晨出发,薄雾尚未散去。
太平洋受日光照射,形成丰沛水气,被风向西吹拂,遇到中央山脉阻挡,凝结成云雨,在溪涧汇聚成川。聪明的花莲渔民因地制宜,开筑出一个个涌泉池塘,形成世上少有的天然活水养殖环境。
立川渔场就坐落于中央山脉与海岸山脉间的开阔纵谷,涌泉处处,水量丰沛水质清澈,被称为黄金蚬的故乡。
每年此时,蚬壳金黄、蚬肉肥美,我同当地人一起卷裤管下水摸蚬,收获满满一盒,和立川出名的台湾鲷、贵妃鱼、淡水虾一起下厨,很快成就了热闹午饭。
台湾人自古就知道,吃蚬补肝明目,现在养生惜福的花莲人,都流行每天睡前吃三颗蚬锭,每一颗中凝结了100只黄金蚬的精华。
从凤林到舞鹤
豫菱的婆家住在凤林镇,一旦进入凤林地界,她便如数家珍。
“长桥里的满妹猪脚相当出名,但我更喜欢老奶奶在世时的味道”;
“凤林小学对面的韭菜臭豆腐和大肠面线超级好吃”;
“象王牌塑料包,以前的女人人手一只,现在只有阿嬷会拎。”
我却对阿嬷的买菜包一见倾心,它经典的红蓝绿条纹和透明网看起来相当性感。40台币买一个,拎着就去新光兆丰农场采水果。
作为全台湾最大的休闲农场,新光兆丰占地726公顷,遍植玫瑰,温泉汩汩;牧场上放养着600头荷兰乳牛,听巴赫音乐长大,吃新鲜牧草喝纯净泉水,自产的鲜乳酪和冰淇淋奶香四溢。
从新光兆丰农场出来,我们再次上路,沿台九线花东公路继续南行,暮色中巨大烟囱指引方向,上书四个大字“花莲糖厂”。
“那里曾是台九线上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豫菱说:“种满一千多公顷蔗田,小镇繁华。如今随着糖业没落,烟囱被弃用,成了观光地标。”
继续向南,行经瑞穗乡时,虎头山下的虎爷早已在他的温泉会馆备下饭菜,那里的碳酸热泉有“帝王黄金琥珀泉”的美誉,也是七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生男之泉”。
由于赶路,来不及一试究竟,只晓得从这里不远,就有为全台湾供应牛乳的瑞穗牧场;往东,则有鹤冈文旦;若往南行车,沿着花东纵谷慢慢盘旋而上,十来分钟,便到了舞鹤台地。
位于北回归线23.5度的舞鹤,是世界公认的上佳咖啡产区,上世纪初从舞鹤港过来的移民,大量种植阿拉比卡咖啡树;随着日据时代结束,老咖啡树逐渐被莽林湮没,无人知晓,直到一位美丽的“舞鹤公主”出现。
她曾负笈重洋,学成回来后接手父辈的茶园。当时茶园正受茶小绿叶蝉的困扰。那是一种专爱吮吸茶树嫩叶心的小昆虫,姑娘宁肯茶菁外观破损,产量低,也坚持不喷农药。未曾想歪打正着,经茶小绿叶蝉吮吸过的茶心制成的红茶,汤色香槟,余味蜜香,传统乌龙可做200斤,蜜香红茶却只能做30斤,因此难得而金贵。
年轻姑娘不但将舞鹤茶园经营得风生水起,还重新找到百年老咖啡树,恢复了咖啡种植的传统。山地的凉风,天边的云雾,日晒雨淋,种咖啡是件辛苦事,公主却坚持将采摘下的咖啡豆手工去皮、天然烘干,冲泡出的咖啡不苦、不涩、无酸味,有种淡淡的焦糖香气。
遍地金黄
花东纵谷自古出产世上数一数二的好米,尤以玉里镇和富里乡出名,现在一片金黄。
对于世代务农的花莲庄稼人来说,插秧、除虫、踩水车、割稻、打谷……这些都是必备的存活能力,即使在机械耕种的时下,他们仍然珍视土地,不滥用化肥农药或过度耕作,坚持有机栽培,使用稻草、粗糠、菜籽粕等作肥料;每季收割后,种植油菜、苕子、三叶草等绿肥;以稻谷覆盖土壤防治杂草;以糖醋液,有效微生物或天敌防治病虫害。
我们从万亩稻田间行过,心怀敬意。
由于当地人的坚持,这里史上从未繁华过,所以我们还可以遁入无人叨扰的纽澳华温泉山庄,与庄主结交,守住千株茶树林和一整片山头,晨起徒步,挖掘野菜;晌午尝一碗玉米面;夜里泡在硫磺泉中,饮酒,观星,露天而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