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网络的香气太重还是他们离婚的阴影太浓，我也分不清错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泡在用各种请假条和借口堆成的泥潭里，灵巧地躲过了她和老师一次又一次质疑的目光。

　　亮橙色的云霞把西天灌成一壶橘子汁，我吊儿郎当的模样被落日拉得修长，在落满黄叶的水泥路上爬行。我家在西，网吧在东，后者是我唯一的避风港。晚饭是一袋方便面和一瓶可乐，我记得她曾严肃地告诉我垃圾食品会让我长不高，不过我早已能一眼望见她头顶的白发。“叮铃！”清脆的铃响在萧瑟的傍晚显得特别刺耳，我正准备回头啐一口再骂一句，猛地忆起刚才的铃声我都习惯了十七年。“小渔！”身后充满困惑的沙哑的惊呼，把我手中晃荡着的方便面吓落了地。

　　我背对她愣在原地，她这会儿也一定思量着是否要像两个月前那样板下脸来厉声质问我。不，她不会的。我使劲眨眨眼放松一下僵硬的脸，迅速蹲下捡起面袋然后飞快向前冲，我的栖息所在路的尽头呢，转个弯就到。那里还有个后门，如果她死性不改追过来，我还可以逃到人轧人的大街上，量她三头六臂也抓不住我！耳边冷风呼呼飞过。是的，只有风声，没有那辆脚踏车的铃声，没有叫喊声，没有斥骂声。怎么会有！我减缓速度，夕阳下的影子孤孤单单，她正属于另一个家，而我们应形同陌路。

　　落日已经剩下半个脸，我踩着余晖进去，满屋劣质烟的气味几乎要全塞到我鼻孔里。“老板！”“来喽！”我已经是常客了，不薄的压岁钱换来所有店主的殷勤。轻车熟路地坐下来，我早已习惯磨光的键盘和油腻的鼠标。“嗨，生脸儿，要开一台吗？美女！”这年头管谁都叫美女，真有眼无珠。我暗笑一声，继续网游。“不是，我来找人。请问你有没有看到……”“呸！这没你要找的人，不玩快滚！”势利的家伙！咦？怎么这半哑的嗓音……不对！我忙摘下耳机，仓促起身奔向后门，手握上门柄却顿住了。“小渔！”我的心陡然一升。“哦，对不起，认错人了!”我握紧门柄，却不愿拧下去。“小渔！对不起，我……”“神经病！”“神经病！”……我的心就这么被她一声一声的“对不起”狠狠敲着，手渐渐松开。“小渔……”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软弱无力却不停反复着渐渐逼近。我轻轻把头撞向门边，紧闭上眼睛不发出声音，心却如同一台抽水机，硬生生要把泪水推出眼眶。你何必费心找我，让我俩都心痛？

　　最终我还是禁受不住她声声呼唤，转身深深埋着头轻喊：“妈……”回应了她那么多声唤醒我冰封已久的内心的寻呼，泪水决堤而出。刘海下她的布鞋匆匆移过来，停住，她双手微抖着按住我的肩膀，却不作声。我有点惊讶地抬头，清楚地看到她的泪珠串串渗出。至此，心中清醒万分。我拉起妈妈的手，拧开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