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祖堃出院了
有一次,祖鸿往南天潼路走过,碰到洪福里那幢楼里的邻舍娄阿姨,问起景萱来。娄阿姨告诉他,景萱已报名到新疆石河子去了。回了家,祖鸿望着天花板流泪,他哥哥却在一旁问:“景萱哪能还不来?为何不来?我知道人家是嫌这个病!哼!久病无孝子,何况……”祖鸿怕哥哥伤感,对身体不好,分手的事不提半个字。只说景萱思想积极,自觉报名去了新疆石河子。天高地远,一封信要走半个月,搞得他们感情也疏远了。还听说,她到石河子不久,就跟一个拖拉机手好了。
一天,祖鸿心情不好,躲到南面扶梯口对着小花园吹口琴,琴声幽咽。谁知宝魁嫂抱着小毛头找到扶梯口,冷冷告诉说:他哥哥中午因贪嘴,吃了半只清炖甲鱼,没想到傍晚就吐血了!祖鸿听了大吃一惊,顾不上吃饭,急忙赶到医院急诊室。祖堃在重症监护室睡了一天一夜。睡着了,也不歇些,时不时蹬腿甩手,气力又特别大,娇鹂根本就管顾不了。于是,叫祖鸿来陪护。
第二天傍晚,祖鸿刚赶到医院,娇鹂压低声音,对他忍着泪说:“……他连我都不认得了!”说着又一阵啜泣。祖堃得知哥哥醒了,暗自欣喜,可往病床上一看,哥哥还在昏睡,嘴里发出古怪的咕噜声,还带着尖尖的哮音。娇鹂把椅子让给祖鸿坐,见他刚下了班,晚饭还没吃,便削了鸭梨递给他。尽管祖堃神志模糊,可听见他弟弟的声音,居然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祖鸿连忙叫着阿哥,还说“那天都怪我!险些耽误了大事……”不料祖堃迷迷瞪瞪的,却咧开嘴微微一笑,说:“肯定又到扶梯口吹琴去了,你心里苦啊。我是生毛病苦,你是心苦……”祖鸿听了一愣,原来,哥哥知道他在吹口琴,却从无怨言。祖鸿说:“原谅我,阿哥!我太不懂事了!”谁知突然之间,祖堃脸上掠过一丝狞厉,高声说:“覅以为我都不晓得!还‘冲喜’呢!我根本就没讲过这种混账话,你也胆子忒大了!”原来,景萱一个人已经偷偷跑到河滨大厦,跟祖鸿见过面了……
祖堃伤心至极,气急攻心,猝然神志混乱起来,痉挛着大喊大叫,一面紧紧抓住妻子的手,一面望着弟弟。“我晓得你的心思,你覅景萱,是不是心里还有一个人?”他狞笑着,又扭头冲妻子说:“你跟祖鸿倒是蛮般配的。告诉我,喜不喜欢他?”娇鹂、祖鸿顿时错愕不已。娇鹂噙泪说:“这是什么话呀!”祖鸿说:“阿哥脑子不清爽,嫂嫂覅放在心上……”一听此言,祖堃脾气变得越加暴虐,一面擂床摔东西,一面大喊“我脑子煞清爽”,又咄问妻子:“给我说中了,对不对?覅不好意思!”娇鹂又委屈又气愤,可拿一句狠话回应,又不忍。
刚巧,护士来换盐水瓶了。祖堃喊住护士,指着妻子、弟弟愤愤地说:“当着我的面还眉来眼去的!你们都巴不得我死!死了你们就称心了!”蓦地,祖堃松开了妻子的手,颓然闭上眼说:“我倦了,让我睡一会。”护士看在眼里,等到了病房外,朝娇鹂、祖鸿招了招手。他们跟过去,护士于是告诉他们:轻度肝昏迷病人暂时出现意识障碍、说昏话,这是正常现象,别介意。经护士这么一说,娇鹂、祖鸿方才如释重负。
一个礼拜后,祖堃出院了。至于他跟妻子、弟弟讲过什么话,竟一点都不记得。自打祖堃一贪嘴,吃了清炖甲鱼害肝昏迷,娘舅知道后一通责备,吓得娇鹂再不敢贸然依从病人了。秉逊郑重关照,患肝硬化酒一点都不能沾。“万一你劝不听,就叫他来找我,我倒要问问,到底是性命要紧,还是嘴巴?”他特意提醒,“你们夫妻顶好也不要在一起,以后日子还长。”娇鹂脸一红,说:“我同他分开已快三年了!”秉逊又叮嘱说,祖堃他们弟兄俩接触多,也要特别当心。
祖堃吃了亏,再说有娘舅的尚方宝剑管着,也不敢造次了。经过妻子、弟弟一番精心护理和中药调养,他病况已出现好转。一天,娇鹂从阳台返回房间,祖堃正在听他弟弟吹口琴,没想到有这么动听,便要妻子一起听。娇鹂在一旁边给阿四喂奶边听着,虽然不知道这魔匣吹奏些什么,听了却感到很温暖、很美妙。祖堃听了也大受感动,说口琴好是好,可好像琴声带着小钩子,心里被扎得难受,受不了。见兄弟似乎有些感伤,还对妻子殷殷深情地说:“可要多关心关心祖鸿,他的事都是我们给拖累的。我身体不好,你就多费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