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心里老感到忐忑不安

　　12月3日，移植第三天，在医院走廊上见到曹医生，问她对汪泉目前病情的看法。曹医生说：“我刚从舱内看了汪泉出来，她右侧软组织疼痛，可能是感染引起的，怀疑是乳腺炎，准备明天做个B超检查。另外肝脏也不大好，还有些呕血，可能与消化道血小板低下有关。再就是低烧、腹泻、恶心、呕吐，这些都是移植病人的正常反应。希望家属不要过分紧张，以免给我们医生在精神上造成不必要的压力。”

　　12月5日，移植第五天，汪泉情况非但不见好转，越发让人忧虑了。三十分钟探视时间，此前总觉得不够用。这天，从视频上看去，汪泉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管子，面目浮肿，模样改变得十分厉害，身体虚弱到已无法坐起来接听电话，是护士小郑帮她把话筒从挂在床头墙上的电话机上取下来，躺着与我们通话。环妹站在视频前凑着话筒问她：“小泉，今天早晨和中午的饭菜，你都剩回来很多。是不是二姑姑做得不好吃，不对你胃口呀？”“不是。”声音听去有气无力，幽幽的。“晚饭的蛋羹你吃了没有？二姑姑照你说的，打了两百下，估计蒸出来会松软一点，你可要多吃点！”“谢谢！”“明天你想吃些什么，告诉我们，二姑姑上农贸市场给你买去。”“随便。”

　　就这样一问一答，有时问两句，勉勉强强地回答上一句，来回讲了十多分钟，还剩下一半探视时间，她说胳膊痛得拿不住话筒，想睡觉，叫我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就把电话挂断了。这是汪泉进舱以来第一次没用完半小时通话时间。

　　回到住所，一晚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汪泉躺在床上病恹恹接听电话的样子，心里老感到忐忑不安。汪泉从昨天晚饭开始，到今天午饭，剩回来的饭菜数量，与送进去的几乎一样多，基本没吃。这就是说，她已经一天没进食了。许多移植成功的病人体会，在舱内只要能吃得下东西去，就是成功的一半。现在汪泉没食欲，不想吃，吃下东西就吐出来，真是急煞人！我几次想给吴彤主任打电话，说说汪泉情况，但转念一想，这些吴主任肯定也已经知道，该采取的办法也都采取了，不好意思再去打扰。

　　又过了一天，到了移植第七天，汪泉索性连电话也无法接听了，只能由舱内护士小郑代劳。到了通话时间，我和环妹两人伸长脖颈，望着前方头上的视频，只见汪泉身上插满管子迷迷糊糊躺着，一动不动。小郑在电话上告诉我们：“汪泉今天有点昏迷，身上还有热度。”

　　说话工夫，戴着睡帽露在棉被外面的汪泉大脑袋，在枕头上烦躁地转动起来，一会儿转到左边，一会儿又突然扭向右边，说不出的难受和痛苦，仿佛正在经受烈火煎熬似的，嘴里还不时地在嘟囔着什么。忽然，汪泉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枯瘦的胳膊。那露在睡衣袖子外的一截，瘦得像是干枯的树枝，让我和她二姑姑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半个多月时间，在舱内竟瘦成这样！

　　站在床边的护士小郑，抓起这根皮包骨头的胳膊放回被里，掖好被子。但过了一会儿又伸出来，张开五根尖爪似的指头，在空中胡乱地抓挠着，推来挡去，活像在跟我们无法看见的东西在拉拉扯扯地抗争着，怪吓人的。

　　我忍不住对着话筒朝护士小郑喊起来：“小郑，你最好叫醒汪泉一下，她这是在做噩梦！”小郑说：“今天一天她都这样，还净说胡话。”“她吃饭怎么样？”“今天的午饭是我喂的。一点胃口也没有，吃下去就吐，吐得很厉害。不过汪泉表现不错，吐过以后就叫我再喂她，算是勉强吞下去两调羹。”“小郑，你要多劝劝她，尽量让她多吃点东西。”“我会劝她的。”“腹泻好一点吗？”“上午已拉了七八次，下午两次。平时她跟我总是说说笑笑，很爱讲笑话，今天整天昏昏沉沉，一句话都没说。”

　　常言说，好汉架不住三泡稀，更何况一个白血病移植病人！

　　“这些情况曹大夫她们知道吗？”“曹大夫刚才一直在舱里，给汪泉又重新调整了用药。”看来，汪泉身上多处感染不但没有好转，还在继续恶化，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她，可我对此却无能为力，真有一种痛彻肺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