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形容对孩子呵护备至的家长为“直升机父母”,因为他们像直升机一样整天“盘旋”在孩子周围,关注孩子一举一动,随时准备“降落”在孩子身边提供指导或帮助。
有些家长甘做“直升机”围着孩子团团转,有些家长则反对这种教育方式,认为会妨碍孩子自立。
“直升机”无微不至
17岁男生克瓦西·埃宁就读于美国长岛威廉·弗洛伊德高中,勤奋好学,每科成绩都是A,在相当于美国“高考”的学术能力测试(SAT)中得到2250分高分(满分2400)。此外,他会拉中提琴,是学校乐队的歌手,参加过正式的铅球比赛,课余还去医院做义工。
父母让埃宁申请了12所高校,包括哈佛、耶鲁、哥伦比亚等8所常春藤名校。结果,他收到了全部12所高校的录取通知。
上月底接受媒体采访时,埃宁感谢父母的教育方式,把成绩归功于自己有“直升机父母”:“他们监控我的一切,告诉我‘你要专心,你能做到,要始终做得最好!’他们让我知道,95分还不够好。”
埃宁的父亲、54岁的加纳移民埃比尼泽说,他和妻子之所以对孩子严格要求,就是想让他有所作为。“我们给他选的路就是当一个成功者,他也知道自己背负期许,没有其他路可选。我告诉他,无论是学习、演出还是在校表现,他都必须力争上游。我们规范他,训练他,指导他,激励他。”
像埃宁的父母一样,16岁高中生黑莉·里德的父母也是标准的“直升机父母”,他们开设的网络博客就叫“直升机妈妈和普通飞机爸爸:不那么阴暗的育儿故事”。
在博客里,两人充满自豪地回顾对独生女黑莉无微不至的养育过程。“我们就是过度保护和极端专制的父母。”42岁的母亲C·李坦言,“我每一秒都得知道女儿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我监视她所有的娱乐社交设备,她也清楚规矩:让我们知道每一个密码。”
教育专家不认同
随着“婴儿潮”一代子女出生和长大,美国社会对儿童安全和保护意识加强:父母在车上贴“车里有宝宝”提示标志,车内必须安装婴儿安全座椅,孩子骑自行车必须戴头盔等。孩子升学、就业等竞争较以往激烈,导致一些父母内心焦虑,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替孩子包揽一切。
在这种大背景下,“直升机父母”现象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在美国出现。虽然有些孩子在“直升机父母”呵护下出人头地,但教育专家指出,对孩子过分保护和干预的教育方式并不可取。
“相比十年或二十年前,如今的父母越来越干涉孩子的生活。”米德尔伯里学院社会学教授玛格丽特·纳尔逊说,尤其那些受教育程度高的职业人士,更是竭尽全力为孩子提供一切成功的机会:从8岁时的家教、曲棍球训练营到18岁时的大学申请论文。一些家长习惯替孩子出面,和老师、教练甚至雇主交涉。
父母干涉程度最深的领域无疑属孩子的教育:和老师当面交流、到学校当义工、帮孩子做作业、为孩子选大学、制定升学计划……
过去,孩子离开家上大学是父母开始放手、让孩子真正独立之时,而如今,一些父母跟到大学也不肯放手。一些大学校长说,每到新生入学季,大学校园里就挤满看上去比新生还要急切的“直升机父母”。
亚利桑那大学教授、行为学专家克里斯·塞格林说,一名父亲曾来电替儿子投诉一门大学课程的考试分数。“不知为何,他似乎确信自己儿子的测验成绩该得B而不是C。”
但父亲“出于好心”维护孩子,孩子似乎并不领情。就在通话后不久,这名学生来到塞格林办公室为父亲的干预道歉。“他其实非常优秀,不停向我道歉。”塞格林说,“有时候,这种过度干预的教育方式被强加于孩子,违背孩子的意愿。”
塞格林在一项最新研究中发现,如果父母过度干预孩子的生活,反而会助长孩子焦虑、自恋的心理,给生活和学业带来消极影响。“‘直升机父母’育儿方式的矛盾之处在于,父母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初步证据显示,他们的干预与孩子的适应能力没有关联,却和阻碍孩子成功的迹象有关联。”
他的研究结果也得到其他一些专家的认同和支持。加利福尼亚州社会学家劳拉·哈密尔顿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父母在孩子大学教育上投入的金钱成本越高,孩子的考试分数越低。
弗吉尼亚州心理学家霍利·希弗林研究发现,父母对孩子家庭作业和大学专业选择的干预度越高,孩子对大学生活的满意度越低。
“会输掉整场战争”
塞格林在研究中还发现,受“直升机父母”教育影响,一些孩子即便进入大学,也难以改变对家长的依赖,缺少责任感和自我管理意识。
研究显示,在参与调查的1000多名美国大学生中,近25%每天以手机短信、电话等方式和父母联系多次,22%每天和父母联系一次。
“有的孩子遇到任何事都要和父母联系。”塞格林说,“而联系内容通常是孩子询问‘我该怎么做?’‘你能帮我吗?’‘你可不可以……?’他们依然十分依赖父母。”
参与调查的亚利桑那大学22岁学生伊丽莎白·梅说,她的父母不是“直升机”,但身边不少同学的父母是。有一次,她和同学住的房间遭遇入室盗窃,她打电话叫来房东质问为何没装警报系统,而她的同屋同学却打电话叫来了母亲,后者冲进房间接管一切。“这妨碍了我和房东的交涉,我觉得我们应该自己处理这件事。”
梅的母亲苏珊娜生有三个孩子,为照顾家庭辞去工作,但拒绝当“直升机妈妈”。苏珊娜说,有一次一个孩子忘记带一份重要的作业去学校,打电话让她带去,被她一口拒绝。“我告诉她:‘不,那是你的责任。’”苏珊娜说,孩子当时感到非常难堪,但从那以后再没忘记带作业。
塞格林说,对孩子过度呵护的父母通常认为自己在做好事,但最终结果可能适得其反。“长远来看,‘直升机父母’削弱了孩子的处事能力。他们赢得了眼前的一场战役,实际上却输掉了整场战争。”
不过,专家的研究结果没能动摇像黑莉父母那样的资深“直升机”。“我不认为我们这么做会妨碍黑莉。”“直升机妈妈”C·李说。她的丈夫克里斯也认为,“直升机父母”这个称呼正被“妖魔化”。
他们相信,尚在家中通过网络学习高中课程、还不会开车的黑莉,在他们的教育下正努力培养今后上大学所需的独立生活能力和自信。黑莉对此也深信不疑:“父母教我关于现实世界的许多事情,我不会迷失,知道如何照顾自己。”
本刊主编 汪一新 卫 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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